封闭室中,林悦余站在实验台前,向他扬了扬双手:“今天没有助手,我一个人完成植入和调制。”如果不是反光,根本看不出她戴着一双透明、熨贴的手套。
本初耸了耸鼻子,“这是什么气味?”
“我刚刚注射了浓缩营养液,和军用兴奋剂,只比田峰用来保命的那种低一个档次。更猛的我就受不了了。没有它们,我可撑不住十二个小时的精细化手术。放心,对你来说,不过是睡一觉而已。”
“是啊,睡一觉,只是可能醒不过来而已。”
林悦余竟然缓缓点头,气的本初直翻白眼,只恨整个身子都上了贼船,除了任人宰割别无办法。
“对了,你可以放心,霍华德和老应我放走了,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众妙。”
本初只是对她点点头,两人心领神会。
换过特质的衣服和脑贴片,平躺在手术台上,吸入麻醉气体没多久,本初就沉沉睡去。这时林悦余才把手术设备一一调出来,她也算煞费苦心,就怕本初看到这些东西,先吓破了胆。
除了之前使用过的深度扫描仪,机械手,中控台之外,林悦余特意准备了三个形状古怪的设备。这种设备中间是一段结构粗壮的机械结构,前端探出一支只有针孔粗细的金属探针,后端则连接在一条手指粗的软导线上,又连到中控台的基座。机械臂上部还有一个圆孔预留位,看大小,正好可以塞入一支试剂管。
在此之前,可从没人敢尝试大脑的菌群植入。当然,最早的时候确实有人试过,面对复杂至极的大脑神经网络唯有茫然,一丁点儿的异化蛋白就能感染一片脑功能区。变成白痴是最好的结果,当时的尝试无不以惨痛失败告终,更无奈的是,积累下来的实验数据也被评判为毫无价值的东西。
之前的植入和调制都是用定点注射和靶向引导的方法,用毛细针孔将基础液精准注入目标位置。之后通过催化剂和抑制剂的定向注射引导菌群活性,通过总计四十几种辅助剂靶向定位,控制菌群基因的表达顺序。
但到了大脑这个器官,这套方法就不怎么好用了,一来脑壳太过坚硬,只靠头骨上的那几条缝隙,不可能做到精准注射;二来注射方法的精度对娇贵的大脑来说太过粗放,达不到她所追求的微克级投放。
于是她向其他独立实验室借来了这三台机器——亚微米级机器人投放器。
为了能熟练操作这东西,她足足花了三天时间。要知道,以林大博士的能力,这些时间都可以独立完成一个小项目了。使用后的评估结果是,这套机器确实能帮助她完成手术,但操作难度之大,没有人能够胜任助手的角色,所以只能由她一个人同时操作三台机器,撑起整个手术。
“呼——那我们就开始吧,你可给我撑住了。”林悦余大口呼吸几次,开启总控电源。
拿神经系统下手以后,本初体内的菌群终于慢慢动起来了。通过不断加大剂量和各种套路的诱发,基础液开始懒洋洋的基因表达,并没有喧宾夺主,只是配合着“主人”原生的细胞。生产一些基础霉,帮着查缺补漏,简直乖顺的像一个刚刚进婆家门的小媳妇,哪里有在别人身上那霸气侧漏的气势?
大体上菌群以每天几分米的速度推进,沿着几根主神经干一点点激活过去。然后,有极少的菌群自发向大脑蔓延,几乎难以追踪,却如同草灰蛇线,为林悦余提供了极其珍贵的思路。
一条带型的投影出现在眼前,林悦余双手掐住两边,再往身后一拉,就把投影拉成一个封闭的环,将自己围绕在中间。本初体内每一处菌群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这条环形屏幕上表露无遗。
三条机械臂挥舞起来,分别找准一条血管刺入。亚微米级的机器人,比尘埃更小,每一个只能携带0.1微克的计量,按照严格的程序设定,成批次的涌入血管中奔涌的江河。中间的一条只负责输送基础液,任务相对简单。另外两条分别负责抑制剂和催化剂,分别达到史无前例的三十三种和三十六种,其中所涉及调度指令之复杂堪称灾难级别。
而因为这是一场无从借鉴的豪赌,没办法预先编程,所有的调度算法都是林悦余根据实时的判断现场编写!
她的眼球在每一个像素之间跳动,指尖一刻不停的飞舞,组织着万千数量的机械人大军在血肉铸就的战场上分进合击,攻城拔寨!
当林悦余全情投入,火力全开,她就成为这一领域中当之无愧的神袛。那种闪耀着的、智慧和灵性的光辉,唯有“气冲牛斗”足以形容。可惜,这样的景象无人欣赏,本初这个唯一的亲临者,也只是无知无觉的躺在手术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