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远沉思片刻,又将话题转开:“你,可有练过字?”
俞陶回道:“妾临过几年贴。”
他提笔舔墨递到俞陶手里:“来,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俞陶见他这么执意,也不敢去推辞,便接过笔,走到书案前,挥毫落纸:“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写的是宋氏的瘦金体,疏朗端正,舒展劲挺,从容练达,点画有致。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游走的笔尖移至握笔的手腕,从晃动的步摇到精致的侧颜,最后落到案上的蜜饯果脯;他的妻是俞相之女,大家闺秀、掌上明珠,能绣并蒂莲,能写千字文……未见到她前,他亦无数次幻想过与她生活的模样,形形色色、各式各样,却从未有过烟水朦胧、散点寒灯,泛舟湖上;也没有纤帘树影,秋千花架,游目骋怀;更没有羽觞玉琴,赋诗咏歌,天伦之乐。
或许从今往后,他也可以畅想吧……
俞陶提笔,回道:“妾写好了。”
同时,亦将赵修远拉回现实。
赵修远扫视一遍,像个负气的少年,用颇为傲慢的口吻道:“确是练过的,却不是练过几年的;若几年写成这样,不是做老师的责任,便是做学生的罪过。”
俞陶一听,也将笔搁到一旁,赌气回句:“妾不写了。”
赵修远立马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嬉笑道:“看看看,说几句就恼羞成怒,这般没有耐心,却还想写好书法?”
“妾本就不想班门弄斧,是殿下非要妾写的。”
“如此说来,却是我的不是咯?”
“反正不是妾的不是。”
二人四目相对,直至赵修远发现俞陶面上宛如彩霞染红的天际,他才意识到失态,立刻松了手。
俞陶下意思身子一缩,手肘撞倒案上的香炉,赵修远立刻伸手扶正,又用半嘲笑的口吻道:“前些日子摔碎了我的笔搁,如今轮到我的香炉了?”
“妾是不小心为之……况且,殿下的千峰翠色不是就在案头吗?”俞陶心虚道。
赵修远笑:“假不能以胜真,鱼目不能以混珠;我的‘千峰翠色’上头有一抹飞青,而这个却没有。”
“那……那殿下又是如何肯定是妾……是妾打碎原来的笔搁?”
“就凭你胆大妄为,赤足爬到圈椅上偷看我的书册;这东宫上下,能在这惜墨轩翻江倒海的,如今,怕只有你了。”赵修远又俯身以目光逼近,唬得俞陶连连退却,只好认错道:“打碎殿下的笔搁是妾之过,但这个笔搁却也不是什么‘鱼目’……这也是妾在聚宝斋,从一个臭家伙手里好不容易抢来的珍稀之物……”
赵修远将香炉重新归位,玩笑道:“要是今日这香炉也倒了?你打算去哪里‘抢’个珍稀之物来?”
“妾屋里有个博山炉,是妾从家里带来的,虽说不是什么珍稀之物,却也是罕见之物。”
蓦地,赵修远面色一沉,笑意渐敛,谨慎地试探道:“那……博山炉,可否给本宫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