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之上,赫然有血迹渗出,面色苍白憔悴,颇为凄惨。
朱厚熜于心不忍,挥手止住王佐话头,耐着性子,温声又道:“堵住你等的几个泼皮,面貌可曾看清了?”
“回禀世子,当时沙土迷了眼,看不清彼辈面貌。不过这些人行事老道,手段狠辣,不似寻常泼皮刺虎。”
王佐闻言,心下生疑,问道:“不过是尾随盯梢,怎会好端端的中了埋伏。一路上,那泼皮可曾和旁人接触过?”
“这。。”
王瑄一阵迟疑,回思许久,这才喃喃的道:“自玄妙观出来,那泼皮一路上并未与旁人接触。在武穆祠闲逛许久,又在一间酒楼里座了一阵子,便出来了。”
电光火石间,王瑄顿时恍然大悟,脱口道:“定然是那名唤鹤鸣居的酒楼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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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夜幕深沉,玉兔东升。
一行人出了仪卫司值房,朱厚熜胸中怒意难忍,砰得一声把手中茶盏,砸了个粉碎。
“光天化日之下,在安陆城里,我王府侍卫一个重伤昏厥,一个生死不知,果然是威风的紧!”
无需多想,此事必然和那名唤“狗儿”的泼皮脱不开干系。
这无异于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了王府、和他朱厚熜的脸上!
朱厚熜寒声笑着,语气生硬。
“王佐,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王佐眯着眼,面色同样冷的可怕。
沉吟片刻,王佐禀道:“出了这等事情,恐怕瞒不住。骆安如今被朱宸朱千户叫进值房里,此事由朱千户禀报王爷千岁处置,才稳妥些。”
朱厚熜不可置否,心底有些失望。
同样是“禀报王爷”,骆安此人,是骨子里的尊礼守制;同为仪卫司副、且资历更老的王佐,却是刻薄事故,兼之油滑,没甚担当。
心里给王佐打上了“不堪造就”的标签,朱厚熜转而又寒声问道:“黄伴伴,你又觉得该如何处置?”
黄锦身为伴读内官,对自家这少年世子的心性,却是更加了解。
胸有沟壑,聪慧绝顶,却免不了有些少年意气。
眼里看的通透,黄锦也不犹豫,故作义愤填膺状,愤然道:“伤了咱兴府脸面,就要狠狠的抽回去。去找元贞妖道问清泼皮来历,径直打上门去,拿了人,再细细处置,方可解心头之恨。”
阴恻恻的声音,在夜风里回荡,显得分外的森寒。
王佐眉头一皱,正色道:“不妥,不妥。往日间,暗中拿人便也罢了。正所谓民不举而官不究,不拘是咱安陆州附郭长寿县,还是知州衙门,碍于王府脸面,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如今王瑄重伤昏厥,侍卫张荣生死不知,此等大事岂能儿戏?
黄公公需知,咱皇明诸藩王,素来是列爵而不临民的!”
此言一出,黄锦不禁暗暗发笑,忖道:无怪乎骆安、陈寅二人,能后来居上,压他王佐一头。这揣度人心的能耐,果然是差了许多。
虽如此想,黄锦却仍旧笑道:“王千户言之有理。世子爷,奴婢去长寿县衙走一遭便是,世子爷何须受这闲气?咱安陆石城里,什么泼皮、太岁也抵不过王府脸面。”
夜风袭来,吹得重名门左近草木飒飒作响,把黄锦阴恻恻的笑声拉的极长。
朱厚熜也顺着风声,冷声大笑起来。
“黄伴伴,长寿县衙不去也罢,你持名帖走一趟知州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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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宫前,荷花池畔
兴王朱祐杬负手信步池畔,奉承司内官在前头掌着灯。
王府长史袁宗皋、仪卫正朱宸,亦步亦趋,跟在朱祐杬身后。
晚风徐来,吹起涟漪片片。
荷花在风中摇曳,在池水里投下几抹妩媚。
行至卿云桥前时,仪卫正朱宸躬身拱手道:“千岁,城北之人伤了王府两名侍卫,恼了世子爷,此事当如何处置?”
袁宗皋捻着须,清癯的脸颊上,浮起几许淡笑,道:“究竟是年轻了些,少了许多思量,行事也操切了些。王爷可要知会一声知州王槐?”
朱祐杬信步徐行,却不接话。
过了片刻,嘴角擒着笑意,遥指荷花池,笑道:“譬如这满池荷花,若不经受些风雨打磨,如何开得出花来?我儿此行吃些亏,碰些壁也好。”
恍然间,朱祐杬又想到了前些时日,父子二人在纯一殿的那一番对话,不禁便摇头失笑道。
“我儿身于宗室藩王之家,虽不食人间烟火。可不溅得一身泥泞,又如何能担得起我兴府的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