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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正斋,书房
墨香潆洄,茗香缭绕,檀香袅袅。
上午,袁宗皋讲了《韩非子》中的“初见秦”与“存韩”两篇。
再读韩非,朱厚熜仍被《韩非子》中那种挡者披靡的锐意所折服,然而许多文字,他却不敢苟同。
诸如《初见秦》中开篇之言,“臣闻:不知而言,不智;知而不言,不忠。为人臣不忠,当死;言而不当,亦当死。”
不知而言,是为不智。
知而不言,是为不忠。
对于此二句,朱厚熜深以为然,亦有切肤之痛。
便譬如前段时间的九峰山之行,全程被仪卫司戏于股掌之间。若非蒋山、蒋寿两人可以留下破绽示好,陆炳恰也适逢其会抓住了破绽,只怕事到如今,他仍要被蒙在鼓中,尤不自知。
如此,倒也印了“知而不言,是为不忠”。
奈何事发之时,父王尚在,处在朱宸那个位子,自然无法违逆父王钧令,也算是谨守本分了。
可倘若今后,朱宸仍是如此做派,那边委实是不忠之辈了!
然而对于“为人臣不忠,当死。言而不当,亦当死”这两句,朱厚熜便不敢苟同了。
暴秦之后,汉高祖刘邦便说过“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魏武帝昔年的《求贤令》里,亦有言: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
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之后,赵宋更是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演化到了极处。
若果真“不忠当死,言而不当亦当死”,恐怕满天下俱是似忠实奸之徒,敢言之人寥寥,言路断绝了。
当钟鼓楼的钟声响起,悠扬的钟声传入中正斋,朱厚熜收回思绪。
黄锦收好笔墨纸砚,重新添上茶,朱厚熜俯身给袁宗皋敬过茶。
饮了少顷,袁宗皋长身而起,舒缓了一番僵硬的胫骨,温声笑道:“读初见秦,存韩,此二篇,世子可有收获?”
朱厚熜沉吟片刻,将先前之想,与袁宗皋细细说了一番,旋即问道:“不怕先生笑话,因前番九峰山夺银之事,我对仪卫司以及朱宸,心存芥蒂,本想借机敲打一番。
奈何朱宸乃是兴府老人,父王古旧。贸然敲打,一则唯恐失了人主之风度,徒惹人笑。二则,又恐寒了彼辈之心。
敢请先生教我?”
袁宗皋笑道:“朱千户能爬到仪卫正这个位子,忠心自然是有的。千岁升遐,世子冲龄执掌兴府,个中关碍,朱千户应当心理有数才是。
世子需知,以诡道御下,终究是落了下乘。
与其借机敲打,何妨察其言,观其行,再识其心?”
“察言,观心,识心?”
嘴里默念,心理暗暗推敲着这短短数字之圭臬,朱厚熜豁然开朗。
与其敲打,离心离德,何妨坐观其行,在察其心?
委实是精妙!
对于仪卫司朱宸,可以如此。对于诸如张佐等人,亦当如是。
良久,朱厚熜看向袁宗皋,心中敬重愈浓。
抛开朱宸不谈,朱厚熜恭敬道:“存韩篇,实取祸之言也。不过《存韩》有言:韩事秦三十余年,出则为扞蔽,入则为席荐。秦特出锐师取地而韩随之,怨悬于天下,功归于强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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