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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城墙上早就起了一层薄薄的细冰,顺军一夜攻城,强烈的火炮在城中留下来数不清的断壁残垣,几十丈高的衡州城倒是无什么损伤,这也难怪,当初监造城池时,城墙上每一块砖石,每一处构造,都留有制造者,转用者乃至于使用者的姓名籍贯,又命造一铜锥,在每块砖墙上狂砸检验,一旦发现有裂隙损缺,三人皆斩,后世史学家莫不称之残暴。
张国平坚壁清野,自身所学守城之术可谓用到了极致,上天又赐予他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衡州,怎么说,也不会丢失的,这是整个南成朝野唯一一致的看法,炮火只在城墙上留下点点黑色的阴影,衡州,依旧横梗在整个十六军的面前。高畔一夜未睡,虽然他明明知道顺军不可能攻破城池,但他就是不想睡,就这样静静守在令狐慧怡的窗前,长枪在手,箭袍拖地,坚毅的目光一直盯向城外。万一破城了,就像在萧关一样,定要护着令狐慧怡脱险。不过让他更担心的是,那轰隆隆的炮火声,会不会吵的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睡不好觉。
令狐慧怡不知怎的,有高畔在她身边,天塌下来她也不会害怕,相比于叶初那个怂包,高畔身上总有一处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让她痴迷,是喜欢他的果敢呢,还是喜欢他的坚毅,或者仅仅喜欢他的面容,她不知道。昨天晚上,那个叫赵镇的年轻宦官对她可真好,在暖轿里,像一个邻家大姐姐一样,尽说些高畔多好多好的话儿,又讲些高畔小时候的荒唐事,逗的自己春心荡漾,小鹿乱撞,其实在高畔守在窗口的时候,她也没有睡着,好想说:“麟德哥哥,你陪我一块睡吧?”转念一想,这种话儿女孩子怎能轻易说出口,况且他守在窗口才是在意我呢,又没叫他去抢去偷,哪里委屈他了。
当下又胡思乱想,想到家中的父亲伯父,想到了殿阁无重数的玉京皇城,想到了叶初,想到了李泽面前的那十个纸扎小人儿,最终,停留在这三个月来在霞帷谷和高畔的点点滴滴……侯到寅时才浅浅睡着。
昨夜赵镇一言不合直接杀了驿丞,今日谁敢怠慢。况且令狐慧怡天仙一般的样貌,让别人初见就会升起一股好感,早晨殷勤伺候令狐慧怡洗漱完毕,突兀发现这个叫高畔的少年虽然生的英俊,脊背上竟然长着一柄长剑,模样恨不得吃人。这下谁也不敢胡乱说话,赵大人素来就有洁癖,能进他房间的人,肯定也是狠角色,惹不起惹不起。
不过等着高畔见到令狐慧怡时,眼神瞬间变成一个受了委屈的大哥哥,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以后离那个死太监远一点,他可没安好心。”至于安的什么心,这倒是难住他了,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他嫉妒我长得好看……”真是前言不搭后语,令狐慧怡一撅嘴,不以为然,高高兴兴穿上那件赵镇送的红衣,下楼吃饭。
高畔欣欣然跟在后面。他二人,一个一袭红衣,一个猩红箭袍,一个是倾国佳丽,一个是伟岸将军,一个乖巧可人,一个坚毅沉着。站在一起倒真像天生一对,驿站中的人心中也羡慕,纷纷赞叹道好个郎才女貌,殷勤伺候有成人之美的意思。十有八九都猜出来这个“高公子”可能就是东帅高鼎林的儿子,但却不知道令狐慧怡是谁。
用过早饭,驿站早早为二人准备了一架三十辐马车,里面放好了驾贴,钱粮,药物,换洗衣服,以及弓箭等防身之物。新任驿丞嘱咐几句,说着打算派遣一名小厮伺候驾车,高畔心想有个人反而阻挡他和令狐慧怡独处,摆摆手说不必。
走到令狐慧怡面前,莞尔一笑,拦腰抱起,女孩儿大惊,捶打高畔胸口,大笑声中放进车厢。
翻身跳上马车,双手一带缰绳,暴喝一声:“驾!”骏马扬尘,转瞬已离开一箭之地,留下脸上溅满尘土,犹自吃惊的众人。
高畔大笑声中,不忘高叫:“小爷长在东军,御马,小爷是你们祖宗!”
大成东军三十万,沙场皆重骑!
马车飞快掠过城内,令狐慧怡挑帘而望,街道两旁全是备战的军士,要不就是身着布衣的平常百姓,提着些短剑弓矢之类,再不济也是锄头斧头,人人面北而行,都说成人尚武老实,大战之际,能够自发的为国效力,这在顺国是绝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妇女孩童,老人残人,除了实在不能下地行走的襁褓耄耋,几乎人人可战。在这其中,一个国家所深藏的持久力和强大混一的综合国力,是庙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永远无法计算的。
大凡开战,他们总会去计量兵士素质,数量,粮草,军械,后援,统帅能力,乃至于地形,天文。顶多在心底留下一杆士气如何,人心向背的秤,却不会真正更深层挖掘一个民族的性格,气运。这些,没有人估算,也算不出来。当然令狐慧怡也想不到。
自从南成高宗娄垣全润改制后,任用商平子,景授一干变法大臣,行三十年而变法大成,成国,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传仁宗,孝宗,宪宗,武宗,思宗六世百五十年,国力越来越强,终于在娄钧手中奠定了统一南北两国的基础。可是这战事压根就不对劲,按理来说应该是成国打的顺国节节败退,怎么现在好像是反过来了,娄钧再荒唐,也不可能让北军坚壁清野,守而不攻;赵镇关于圣旨之事,更是对高畔只字未提,而且阴差阳错不让他和张平国会面,其中牵涉太多,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
一辆马车,载着游子归乡的心,遥遥离开了北境衡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