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中存着别样的想法,在曹操说起与郑平家结姻的时候,曹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郭暄。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曹操又提起“救命之恩”。曹丕就以为曹操是在否定他对郭暄的感情,反对他与郭暄的婚事,对他们二人并不看好。
曹丕不由变了脸色。一向老成持重、善于矫饰的他忍不住急声与曹操争辩:
“以儿愚见,不管起因为何,只要二人相互有意,便可共效于飞。”
曹操没想到曹丕对让郑平成为他妹夫这件事如此热衷。
他微皱起眉,颇有几分不客气地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之事,素来考虑由多。他已过婚期,却不见配偶在侧,焉知不是另有隐情,不堪婚配?”
曹操已然有几分不耐。他本就没考虑过要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郑平,找曹丕过来问话不过是为了打听八卦,哪知说了半天,曹丕一点没提郑平到底有没婚配,是未婚还是丧偶,让他不得不直切重点,引出话题来让曹丕回答。
可曹丕听到他的话,误解更深。“过了婚期却不见配偶”,这是嫌弃郭暄比他大三岁,双十年华而未许人?
曹丕立即道:“人各有志,婚姻之事亦然。择偶不在于龄,而在于其人。见容色而欣喜,因其腹中才华而陷溺。父母之命不可违也,真心亦不可违也。过婚期又如何?茕茕其身,有何过错?”
曹操没想到曹丕平日里对郑平无比推崇,连对这种事也中毒颇深,把大龄单身汉祢正平的缺点变成优点,贴了无数亮闪闪的标签。
他哽了一小会儿,实在不好再试探下去,直白地问道:“他真的不曾婚配?不曾被他人退亲?”
曹丕闻言已生薄怒,忍着怒气对曹操道:“司空何至于将人想得若此?”
曹丕只有在正式场合与在外人面前才会称呼曹操为司空。如今称司空,乃是因为他生了恼意,特意以此称谓。
曹操无言以对。他没想到曹丕对郑平的维护之情已变得如此之深,他不好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敷衍着安抚曹丕道:
“且再看看吧。若他确实不曾成家,孤可考虑一二……”
曹丕与曹操当了十七年的父子,对他有着深切的了解。他知道曹操这话并不是做了妥协,而约莫等于盖棺定论的拒绝,不由黯然。
他却未曾放弃,动之以情不成,就对曹操晓之以理。他对曹操道:
“阿父曾言,‘唯才是举’,当想尽一切办法招揽贤才,为我等所用。又提及‘驯马之道’,傲才如烈马,当以驯之。然则秘书丞(郑平)并非可驯之马,若要长久用之,与其苦心寻求办法,不如与之结姻。”
曹操没想到曹丕竟然如此执拗,非要让他妹妹在郑平这棵会喷毒液的树上吊死。
他不想再与曹丕多说,朝曹丕摆摆手:
“就算你的阿妹被秘书丞的皮象与才名所欺,与他‘两情相悦’,也不过是眼睛一时被屎糊住。你让她与祢正平相处几天看看,保准用不到一个晌午,就哭着跑回家要求和离。”
曹丕下意识反驳的话已经挤到嘴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什么“阿妹与祢正平两情相悦”,关阿妹什么事?
再一回味曹操刚才说的话,曹丕的脸色变得异彩纷呈。
“方才阿父说的……是阿妹与秘书丞?”
曹操道:“不是你阿妹还有谁,你阿姊已嫁了夏侯楙,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曹操突然顿住。
他与曹丕对视一眼,分别看到彼此眼中的懵色。
“不是在说祢正平,那你是在说谁?”
搞了半天闹了一个乌龙,曹丕已经顾不上揭露心事的扭捏,只觉得尴尬万分。
曹操也没想到自己刚才是在与曹丕鸡同鸭讲,但他好歹比曹丕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很快反应过来,半询问半笃定道:
“你是在说祢正平的妹妹……郭氏?”
能符合“与郑平(家)结姻,同时过了婚期”的人选除了郑平本人就只有他的妹妹郭暄,依照曹丕刚才的反应,的确不像对亲近之人的维护,而似为了心爱之人的辩白。
眼见曹丕低着眉眼,不自在的点头,一时之间,曹操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为好。
同一时间,作为话题相关者的郑平正在与尚书令荀彧处理公事。
荀彧处理公务素来认真,从不轻慢。今日却有几分心不在焉。
郑平见自己讲述了半天,荀彧的神思仍未聚拢,不由抬手落在笔洗一侧,从他跟前取过铺在前头的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