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们还在东岸擒杀了两名敌军游骑,知道了凉州联军游骑之间今日的口令,若非那两名敌军游骑身上带伤,怕带着他们容易暴露,甘陵甚至想过要以他们为向导,去窥探马腾、韩遂的大营位置和营防布置。
这十几骑就如其他羌胡骑兵一样,往凉州大军的营地方向而去,一路上遇上奔驰而过的骑兵,都未曾留意他们,偶有巡视的哨骑经过询问,甘陵也以口令回答,应对自如。
众人直到靠近一处了毡帐密集的营地外围之后,甘陵才示意众人停止前进,寻找高地势的山丘地带,在山下留下马匹,带人攀上山丘,从高处俯瞰窥探整个营地的内况。
“是武都参狼羌的部落。”
甘陵找了一个有山石遮掩的好位置,蹲了下来,远远看了一眼营地里飘扬的旗帜,认清是狼头图腾后,喃喃说了一句。
羌人的营地里,毡帐杂乱林立,不断有人马、牲畜穿行期间,只有一处大帐周边干净平整,旁边的毡帐也整齐一些,留有士卒守卫,其他地方则多有人畜粪便,混乱不堪。
甘陵不消近看,从远处也能够看出这个营地参狼羌的豪酋还有他的亲卫士卒的营帐所在,而其他毡帐则是参狼羌部落普通羌人的住处,他们不重法令,也没有严格的军营法纪,只择选水草茂密处下营,作为临时的营地。
如果是作于游击作战的临时营地还好,一旦长时间作为驻军营地,大量的人马、牲畜聚集在一处,却没有建立完善的排污系统,整个营地就会变得臭气熏天,不用过多久,这个参狼羌部落就会抛弃这处营地,再另外择选一处地方扎营。
因此,羌人的营地多是不树立栅栏、鹿角,也不修建角楼,挖掘沟渠,只留出一大片空地用来人马的集结,对外也仅仅只派出一些骑兵作为斥候哨探。
“中郎将,这处参狼羌的部落恐怕没有多少粮食了,你看,很多人都开始宰杀他们带来的牲畜作为口粮了。”
乌楼棘饱经风霜,目光像鹰隼般锐利,他很快就注意了参狼羌部落的致命弱点。他是上郡的杂胡,上郡之地已经被汉帝国废置,羌胡之间不立君臣、无相长一,部落与部落之间为了牧地、水源发生争斗纯属常态,一些有数代血仇的部落更是厮杀不休,他是一名成熟的战士,很熟悉羌人和胡人的作战风格。
游牧部落的作战,往往是由部落大人派人召集散居游牧的治下牧民,然后壮年男丁悉数为兵,跨马持弓,随从部落大人和他的亲族扈从一并出征,他们的军队大多时候都是在敌境就食于敌,但依旧会有大量的牲畜随行。
这些牲畜在作战获胜时,是用来作为驮载战利品的畜力,同时也是在敌境粮草不济时,士兵充饥的口粮。
进军的时候,驱驰奔走的骑兵加上大批的驮马、牛羊、驴骡,声势浩大,可以用来迷惑敌军,在战败的时候,部落抛弃漫道的牛羊,也能够迟滞敌军的追击,以保障队伍的撤退。
一句话,若是羌人部落处境有利的时候,他们是不至于宰杀他们的驮载牲畜作为口粮的,而乌楼棘刚刚看到了,有不少参狼羌的士卒已经在宰杀他们的驮马了。
甘陵由此也可以断定,趋利骤合、长途奔袭而来的参狼羌,已经开始缺粮了。
除非他们能够攻占像长安这种修筑太仓、有大量储粮的城池,否则这二十万大军在这里对峙,人吃马嚼,足够将方圆数百里内的粮食尽数吃光。
到那个时候,依仗羌人部落的马腾、韩遂必须退兵,而益州兵马就更不要提了,光是从汉中到长安,就有千里之遥,再加上蜀道艰难,甘陵不相信,他们能够支撑得比羌人还久。
“我们走!”
甘陵很欣赏乌楼棘目光的毒辣,他摇了摇手,几名徒步攀登上山丘的义从当即领会,和甘陵一同沿着原路,下山上马,甘陵趁着天色还未入暮,又去察看了邻近的几处敌军营地,看到的情况,都和参狼羌的部落大同小异。
眼看着夕阳斜照,甘陵担心入到夜间,西岸的斥候哨骑数量会剧增,或许哨骑之间也会变换夜间口令,加上他虽没能够深入窥探到马腾、韩遂的营地,但联军外围营地的情况也掌握了个大概,于是不再滞留,扮成出营哨探的羌胡骑兵,准备回到原路下游的浅滩,渡河返回对岸。
一路上,各个营地派出的斥候哨骑明显增多,不过他们只对从东岸方向来的游骑加以讯问,倒是没人留意甘陵这一支看起来像是从某个营地派出来的斥候哨骑。
甘陵等人拍马来到浅滩边,这个时候恰逢遇上了一队从东岸渡河上岸的骑兵。
水中的浅滩深浅不一,不能多马并行,众人只能在水边耐住性子,等待这一支骑兵上了岸。
这一支骑兵有三十几人,几名骑士的身上带伤,后面还有几匹无人的战马,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的小将,斜阳打在他的脸上,他随手拍了拍马上的水渍,眯着眼睛看了甘陵这伙羌骑一眼,笑了笑,用凉地的羌语问道:
“我们是马将军的营骑,是去对岸刺探的兄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