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达所言极是,不过裴书佐的话也分析得有道理,我等不如边拉边谈,先作出一些让步,让朝廷下诏加封曹孟德,允许其节制兖州、豫州两州军政,但在奉迎天子的商谈上做一些拉扯,既让兖州使者不能径直翻脸,又能够为西征大军击破马腾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听了戏志才的话,周良随后出言附和,荀攸在这一点倒是没有出言反驳,他也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戏志才这种目前看来比较恰当的折中方法。
只不过,阎行在听完麾下谋臣的意见之后,却是笑了笑,转身走回舆图前,指着图上的雒阳位置,招呼戏志才、荀攸等人近前说道:
“诸君有没有想过,其实雒阳内乱、借势河北、恐吓威逼,这些都是表面上的权谋手段,曹孟德敢于不动一兵一卒,就想要借助使臣的三寸之舌,来迎走天子和朝廷,依仗的是什么?还不就是西征大军云集关中,认为我河东无力东顾,重压之下必然服软,只能同意他兖州提出的条件。”
说到这里,阎行伸出手指虚点了点舆图上的中牟位置,继续说道:
“因此,我等必须软硬兼施、双管齐下,不仅要用庙堂的权谋手段,还要动用军事上的手段,要让曹孟德知道,就算我河东大军西征,他的兖州兵马,和河南地留守的精兵强将相争,依旧是讨不到好处的,也只要意识到这一点,兖州使者才会愿意放下咄咄逼人的气势,和我等重新讨价还价。”
说完话糙理不糙的判断后,阎行转身面向麾下的谋臣,伸出了两根手指坚决说道:
“所以我决定,边谈边拉,边打边谈!”
在阎行定下了“边谈边拉,边打边谈”的基调之后,这场军帐中的会议也渐渐接近了尾声。
河东的谋臣武将都奉命先后投入到相应的军政诸事之中,戏志才要赶回雒阳继续谈判,其他霸府掾史也要为接下来的兵事作准备,只有周良留在了军帐中。
他赶来弘农,还有另外一桩重要的事情,就要要让阎行禀报手下校事侦查五月底雒阳三桩大案的成果。
军帐中,阎行已经从舆图前转到了案几前,伸手打开了周良带来的宗卷,一面仔细端详着宗卷上的侦查过程记录,一面出声向周良询问:
“先说说天子身边的查探结果吧!”
敛容静待的周良闻言,当即应诺一声,开始说道:
“图谋刺杀天子的宦官,校事已经细细查过了,京兆人氏,家贫失孤,净身入宫侍奉天子也有三年之久了,是天子贴身伺候的一名侍。再统合对其他宦官的拷问和我们在天子身边的人的情报,这名宦官,在迁都雒阳之后,就不曾涉足宫外,事发前三个月也没有任何外界书信往来,言行举止上也无异常。”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妥,那就是在刺杀天子的前一天,这名宦官整整一天都被天子带着身边,当晚天子也没有去伏后、董妃的寝宫。”
阎行听了周良的话,划过宗卷的手指在上面的文字上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
“那沮俊的被刺案呢?”
“沮俊在入夜为何还要外出?是仇杀,还是误杀?这些内情,校事也细细盘问过沮俊的家人和府中奴婢,但都是不明真相。不过整个刺杀案的可疑之处,就在于校事从沮俊府中婢女口中得知,沮俊入夜外出之前,曾特意亲自指导过幼子的学问,但带着随从外出之时,却脸色死寂,对于去处也缄口不语。”
“而被刺现场,四名随从皆是从背后、侧面被一刀致命,脸上表情或痛苦、或惊诧,只有沮俊胸口所受的创伤是剑伤,利剑当胸刺入,而沮俊神色淡定,并无慌张惊恐之色。”
“虽说北军校尉如今已是无兵可领,但沮俊本人还是颇有勇力的,可被刺的时候,沮俊并无驰马呼叫的举动,也没有拔剑强烈抵抗,从现场看,当时他更像是坦然下马,受这当胸一剑的!”
周良说到这里,下意识地停下话语了,不过皱眉的阎行却挥手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周良只好又开口说道:
“河南尹的贼曹吏士判断沮俊及其随从是死于熟人之手,而校事通过逐一盘问和前后对照,认为沮俊在离家之前,心中已经有了死志,刺客和沮俊随从在大街上同行,当场袭杀沮俊四名随从后,沮俊不慌不乱,也不逃走,下马坦然受死。刺客也因此才能够在刺杀之后从容退去。”
“也就是说,这两桩刺杀案,都是事前被刺人已经知晓,甚至是同谋自愿的,为的就是明君贤臣上演一出苦肉计,将舆论的矛头指向入京的孤身上,也好让关东的忠臣义士知道雒阳城的内乱,向天下人昭告孤挟持天子、操纵朝堂的野心!”
阎行目光直射周良,冷然笑道。
ps:裴注《江表传》载曹公与权书曰:“近者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於吴。”权得书以示群臣,莫不乡震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