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摇了摇头,有些可惜地说道:
“那梁邵原本就因为府中逃奴而生了警惕之心,一听校事入府,当即逃入府中密室,待到校事在密室找到他时,已经畏罪服毒自杀了。不过校事因为如逃奴出告所言,在后院挖到了尸首,坐实了梁邵涉案的可能性,于是收捕梁邵一家大小,在牢狱中严刑拷问,想要循此追索背后是否还有其他涉案人员。”
阎行想到了名单之中,就有梁邵的名字,再想到周良谈到的案情转折,出声问道:
“与兖州使者有关?”
“关系不大,王必与梁邵有过短暂接触,但案发之前,兖州使者已经离开雒阳,筹划纵火的时间点也衔接不上。不过从拷问梁家的老小、奴婢后,倒是得知了一个重要情报。”
“纵火案发之前,有游士登门拜见,求为宾客,虽然梁邵没有将其收为府中门客,但却在后来又接见了那名游士两次,而案发之后,那名游士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据府中奴婢回忆,那名游士及其随从行事简密,说话带有兖州口音,恐怕是来自兖州的游士。”
“兖州游士?那追查结果如何?”
案情出现转折,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有了水落石出,接近真相的可能,阎行也被牵动心弦,再次开口问道。
“校事随后联合河南尹吏士,调取查访今岁所有涉及兖州游士的入关文书,找到了和这个兖州游士相近的验、传记录总共七则,再经吏士细细确认排除之后,初步上确认这名兖州游士的姓名为董仁,济阴定陶人,入关游学访友。”
“更巧的是,据沮俊府中下人的回忆,也有这个叫做董仁的兖州游士,曾经前往沮俊府中求为门客,但与沮俊见面过后就被请出了府。两日后,沮俊遇刺身死,这名董仁也再未来过。”
阎行听到这里,点点头,陷入沉思。
历代求贤揽士,或悬高官厚禄、或高筑千金台,用以招揽四方人才,不过这些从四方汇聚的人才、宾客中,有出将入相的大才,也有暗藏祸心的间谍,对于一个新生势力而言,这些游士群体就宛如一把双刃剑。
秦国曾经差一点就要清逐六国宾客,刘秀也几度大捕诸王宾客,就是因为那些别有用心、心怀鬼胎的游士、宾客会危及到政权的稳固。
从校事的查探结果看,这名董仁恐怕就是兖州派来雒阳制作事端的间谍,只要他见过的人,不久后就会涉足大案之中,而招摇过市的兖州使者只是明面上的幌子,这行迹隐秘的兖州游士才是真正的阴谋家。
“继续说下去。”
“另一个巧合,就是从这名叫董仁的兖州游士的进出关文书上看,他在雒阳城呆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是在三桩大案之前来到雒阳城的,案发之后,又能恰恰能够赶在兖州、河北出兵之前,出了虎牢关,避免了关隘军事戒严,滞留关下的困境。”
阎行听了周良的话,心知这名叫董仁的兖州游士显然是和兖州有着紧密联系,在雒阳城中的每一步都是算好了再走的,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巧合。
他的手指不断敲击着案几,内心计算着对方入关离关的日期,突然抬眼看向周良,开口问道:
“若按出关文书上的日期,那校事大索城中的时候,这个董仁应该还滞留在雒阳城中。既然他如此频繁游走求见朝中大臣,那么多的河南尹吏士、校事,都没有查到什么不妥么?”
感受到了阎行目光中的严厉,周良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骠骑将军府的校事自成一系,其行事权力之大,朝野侧目。加上不属于府中各曹掾部,而是直辖于骠骑将军阎行,就连长史严授、西曹掾裴徽,原司直贾逵都很难置喙,他坐在这个统辖校事的军谋掾位置上,位卑权重,可谓是战战兢兢。
目前耗费人力物力众多的校事,虽然饱受诟病,但骠骑将军仍然会一力压下,但若是办事不力,失了骠骑将军的信重,那校事这巨大的权势也就算是到头了。
幸好,周良还是做足了功课再来禀报的,之前也不曾松懈怠政过,不怕被追责治罪。只不过事关重大,他可不敢贸然行动,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阎行的脸色之后,才慢慢开声说道:
“河南尹的吏士和府中校事大索城中,盘查游士、商贾、流民众多入关人员的时候,确实没有查到这个董仁的头上。不过良事后查知,这并非下吏办事不力,而是那董仁手中有骠骑将军府的通关文书,巧妙避开了校事盘查,并很快离开了雒阳城。”
周良的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阎行身上的气势瞬间暴涨,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他看着周良,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说,那董仁手中,有骠骑将军府发出的通关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