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可是让当初那个小鬼五条悟露出了又受伤,又不甘,仿佛被雨淋湿的小狗那样的表情。不用脑袋想也知道,他会有多么的耿耿于怀。
……不,这样说也许太高看自己了。搞不好,过了十二年,五条悟也不记得自己当初说了什么了。但是保险起见,她还是假装不认识悟君好了。
现在的五条悟,看起来并不是她可以轻松对付的人物了。
景子往前走了几步,很快没入了人群。悟并没有追,而是从后面远远地与她道别:“景子,期待下次再见哦——”
景子脚步微滞。她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五条悟冲她挥了挥手。他那高挑的身形,使得他在人群之中醒目至极;银白色的发梢,比冬日的雪还要纯净些。
……所以这家伙干什么要戴蒸汽眼罩啊。随时按摩过度使用极为疲劳的眼部肌肉吗?好怪。还是高中时戴墨镜的模样更帅点。
她在心底吐槽。
景子在街上转了转,随意地买了点东西,又去路边的咖啡座里懒洋洋地休息了小半天。终于挨到了晚上八点,司机将她接回了下榻的酒店房间。
进酒店时,东京下起了夜雨。景子从电梯里往外一望,便瞧见新宿密密麻麻的灯影连缀成蜘蛛网一般的模样,繁华的叫人移不开眼。
她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一刷开房门,她就瞥见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穿着黑色法衣,胸前佩一枚银质的十字架链坠,褐色短发恰好是耳下的长度。左手的无名指上,婚戒流溢着黯淡的光彩。
“绮礼,你的头发是不是又长了些?”景子合上门,冲沙发上的男人说,“记得剪头发。我比较喜欢你短头发的样子。”
言峰绮礼沉默地抬起了头,仿佛没听到她那句有些揶揄的话。安静片刻后,他面色寡淡地说:“景子,我听说你最近和一个与凛年纪相差不多的男孩走的很近。”
景子噎了一下。
绮礼口中的“凛”,是绮礼曾经的师妹,如今的学生。具体的身份先按下不表,总之今年她正值十六岁的年纪。
……糟了,一定是之前她泡的那个金发男高中生的存在被绮礼察觉了,绮礼又想去不轻不重地警告人家一下了。
景子想。
“啊……确实是新交了一个十六七岁的朋友。”景子在绮礼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语气飘浮,“但是,他是个高中生,我可不会对高中生做什么的,那也太下作了。”
说着,她伸手卷了下自己的发尾。
绮礼看着她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饰品的无名指,神色淡漠地说:“来一盘西洋棋吧。这是老师最喜欢的。”
看他提出要下棋,景子就知道“与凛差不多年纪的男孩走的很近”这件事算是揭过了。
绮礼很大方,不会追问太多有关她的事情,这是她很欣赏的一点。
原本,这就是契约婚姻应当保持的模样。两人在仪式上结为夫妻,然后私底下各取所需。在表面的客套之外,不对彼此做太多的要求。
景子并不擅长西洋棋,在下棋时露出了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有好几回,她都试图走出违规的棋路,又或者在落棋后反悔。这样的行为,引来了绮礼的提醒:“如果是老师和我对弈的话,就不会走这样的棋步。”
景子最后抛下棋子认输了:“绮礼,你知道我不擅长西洋棋。就算是老师在的时候,他也常说我不擅长这种必须遵守规则的东西。”
绮礼用戴着婚戒的手玩着棋子,并未答话。
景子并无法猜透这个男人的想法,只当他是在看自己的笑话。绮礼总是如此,会安静地站在暗处,观察着旁人的喜怒哀乐,仿佛他是什么凌驾于世界外侧的东西。
就在这时,景子的手机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电话呼入了。她站起来,对绮礼说一声“失陪了”,便走到了阳台上。
一上阳台,料峭的春寒便夹带着雨丝扑卷到了脸上。夜色沉沉,新宿的灯火在其间绽放如点点珠宝,令景子回忆起了老师远坂时臣最为擅长的宝石魔术。
“你好,我是景子。”
“雨宫小姐,好久不见了。我听悟说,你回东京了?”
“……”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景子的脸色就垮了。
怎么回事啊!今天果然是她的倒霉日吗!
有了五条悟的事例在前,这回,她倒是没有任何阻碍地就回忆起了来电者的身份。
“杰……?”
“啊……没错。没想到你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真是意外。我还以为你会装作不认识我呢。”电话对面的人,声音中带着很淡的愉快意,像一只狐狸似的。
“……”真的是啊。
“啊对了,你现在好像不是‘雨宫小姐’了,而是‘言峰太太’了。——你结婚入籍了,需要我把这件事告诉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