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听听罢言道:“子舆真是妙计!由蛰龙先生亲自前去,必探个水落石出。那辛赞纵是有惊天手段,也断然逃不过先生的法眼!”随即按下令文不发,先探究竟,再作安排。
当日午时一过,东郭亮便教人备了轿子,带上祭品,前往闲钓居。临近辛宅,早听得哀乐戚戚,路上不少辛赞故旧祭罢归去。到了门口,只见老管家带着几个仆从迎候众人。东郭亮落了轿,故显哀戚,走上前去。老管家赶忙迎了进来!
进了辛宅却见庭院当中设着灵棚,一众丫鬟侍女围着少夫人在灵前啼哭,甚是凄惨。辛文郁见张管家引着东郭亮进来,便走上前,神色凄凉的说道:“师爷公务缠身,何须亲来?家门遭此不幸,劳费先生照临!”东郭亮言道:“知府与辛大人同在州府为官,向来景仰令尊,听闻噩耗,倍觉哀戚。本欲亲往,奈何钦差公事相询,便令我代为祭吊,嘱托好生安慰辛大人,千万保重身体!”
东郭亮言罢便要来香纸,奠上祭品,欲往灵前祭吊。辛文郁挽住师爷言道:“师爷能来,小女泉下有知,亦感欣慰。只是她薄命早夭,尚不成人,如何消受大人灵前吊祭,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岂能乱了尊卑礼数?”
那东郭亮执意要往灵前祭吊,只是言道:“令千金乃忠良之后,我引足下为骨肉兄弟。今闻不幸,如丧吾女,不扶棺哀吊,如何安心?”众人阻拦不住,只见东郭亮泪眼婆娑,扶棺哀吊曰:“呜呼哀哉!怜我侄女,生而英慧,清淑兰桂;念我侄女,惠质柔嘉,仁由天性;哀我侄女,命途多舛,天折芳枝。呜呼!不意沉疴急笃,却致医药无功,何遽催折于弱岁?眷念良深,痛不能言!”
众人见那师爷声泪俱下,好不凄惨,寻思何来这等的悲伤?少夫人本就伤心难已,心中挂念小儿安危,听得师爷悲戚之语,顿时哭得死去活来。那东郭亮一边哀泣,一边偷观众人表情,见少夫人神色呆滞、面容哀痛,哭的撕心裂肺,确有丧女之悲,不似有假。
东郭亮祭吊完毕,起身轼泪,环顾周围,见各数丧殡之具俱全,众人悲戚,愈不怀疑。便言道:“侄女早夭,医药难救,天命若此,人力难为!望兄与夫人节哀少悲!事发突然,却得安息之地?”
“何其不幸!吾年近不惑,膝下无子,只诞一女,尚在襁褓,却出这丧女之殇,初为人父,而又骨肉永别,岂不悲伤?”辛文郁抑止悲情,扶住师爷说道:“家父疼爱小孙,不忍远葬,兼他亦懂些风水之学,就选宅外池塘之右起坟简葬。小女年幼,不便大办,空惹哀愁!就这两日下葬,也好早时入土为安!”
东郭亮好言安慰,又去劝慰老夫人和少妇人,见老夫人待他面有憎色,心存疑惑,思寻其中或有文章。便说道:“辛大人身常有疾,年事又高,逢此痛悲,却能经受得住?知府命我有要言宽慰,不知能便相见?也好寄达知府好意!”
辛文郁闻此大哭,哽咽回道:“家父不堪丧孙之痛,恶疾复发,现卧床难起,整日汤药不咽、水米不进,今晨有郎中看诊,言病在膏肓,恐不久于将来!”言讫,泪流难止,几欲踉跄失地,众人扶住。然后哭着说道:“蒙知府挂念,家父病重,言语不清,先生好言相慰,千万让他能挨过这生死劫数!”言罢领着师爷去见辛赞。
且说东郭亮随辛文郁进得房门,望见辛赞卧床不起,面色枯黄,双眼紧闭,形容憔悴。两侍女正侍候汤药,屡喂不进,药皆嘴角溢下,湿污襟前。辛文郁至床前,俯耳言到:“雷知府差蛰龙先生来看望父亲!”赞详装不闻,辛文郁乃大声再言,辛赞喃喃言道:“府中砍伤何人?”辛文郁又言,辛赞不答,只道:“天黑如此,何不掌灯?”
其时午时刚过,室内通明。东郭亮近到床前,挽扶辛赞之手,觉软弱无力,再细观其人,气若游丝。乃宽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望大人保重身体!”辛赞亦不答言,只是微张口舌,似有言语要说。辛文郁扶师爷起身,悲痛的说:“家父病笃糊涂,已不辩人,时昏时醒,可怜一生刚健,老景却如此荒凉!”
东郭亮见辛赞病入骨髓,断难救治。于是劝慰几句,便打道回府。见了知府,俱言前事。雷雨亭听罢大喜,道:“济州所虑者,唯辛赞耳!今吾无忧矣!”东郭亮回言到:“我料不出十日,此人必亡!那辛赞也算合该天命,免了灭门之祸,却是祖上有德!”二人心中高兴,于是取酒欢饮,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