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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床,且有些闷热,沈荞睡不着,才觉得她在皇宫里头,过得的确是锦衣玉食,
清和宫的建筑,极具精巧,冬温夏凉。
沈荞怕热,从冬日里就开始囤冰。
司库房几乎就是沈荞的私库,吃穿用度,皆尽着她一个人用。
她这几年里,大约习惯了,并不觉得什么,如今搬到了将军府,便是兄长极力布置妥帖,也总归是差一些。
沈荞是吃惯了苦的,并不觉得多难过,由奢入俭也并没那样难,只是难免想起司马珩来。
她在他那里得到的,已然是极多的了。
若仔细清算,在这个世界里,是她欠他更多。
她并不想去伤他,只是这年代,哪里有好聚好散一说。
沈荞叹了口气,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她白日里安顿好了小植,小植暂且住在将军府养病,沈荞把她母亲接来陪她,为免母女不自在,单独住在沈荞院子的套院里。
小植跪地叩拜,感激涕零,仿似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可于她来说,做工是做工,感情的付出亦是需要回馈的,小植对她的付出,已然超过了侍女对主人家的付出,所以沈荞拿她做姐妹,姐妹之间,不需要如此客气。
可于小植来说,主子永远就是主子,主子就是拿来侍奉的,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于是偏生沈荞是个异类。
异类总是很难在群体中过得自在,所以沈荞便只有融入和逃避两种法子。
只是有些事可以装作看不见,有些事却不能闭目塞听装聋作哑。
一辈子真的好长,长到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真诚需要一点热烈才能继续。
现在是真的,走不下去了。再继续,不过是两相生厌。
亭儿近前伺候,那日里小植要她另寻侍女,她没有心思,也不大想适应新人了。
哥哥说军中事忙,他不大能常常在家里陪她,叫她有事记得叫徐伯,沈荞没忘记问,可有看上哪家姑娘,沈淮只是敷衍道:“再说吧!”
沈荞约摸也能猜到些什么,哥哥怕是担忧选择妻子如同站队,引来不必要的祸事。
大临风气延续李朝,极看中阶级和血统,跨越阶级非常的难,寒门难出贵子,因着实在阻碍重重。
沈淮本就是个异数,格外招人耳目,若是再寻个厉害的岳家,极易惹出是非来。
沈荞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一点,给他挑的那些适龄女子,怕是他不会去选。
一来怕惹事,二来估摸着也是怕给她惹麻烦。
沈荞再次翻了个身,睡不着,怎样都是发愁的。
哥哥若是寻个身份不高的女子做妻也行,只是哥哥不知道怎么想的,沈荞也不敢物色,若是太过于不安分,做了将军夫人,怕是只会给哥哥添乱,若是太过本分,若是□□仗着身份对不起人家,沈荞也愧疚。
她翻了不知道多少次身的时候,敲门声起了。
“笃笃——”
“谁?”沈荞凝神,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时辰,应当不会有人敲门才是。
“孤。”
外头人应了声。
沈荞愣怔片刻,继而蹙眉,他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了……
沈荞坐了起来。
她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外头惯常有人守门,且司马珩总爱推门而入,沈荞都习惯了。
他倒是突然讲礼貌知道敲门了,沈荞想说门没关,思考片刻还是下了床,去开门迎他。
他站在门口,一身玄衣如墨,脸色寒如夜色。
“陛下怎么来了。”她小声问。
两两相望,气氛沉寂,屋里头灯灭得只有羸弱一盏,照不清人脸。奔奔越过他朝沈荞扑来,可惜被司马珩勒着脖子,将它勒了回去,他终于开了口,“你的狗闹腾得很,吵得孤睡不着。”他微微偏头,不敢去看她眼睛。
沈荞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忽觉得心酸。他这借口委实不太高明,奔奔确切闹得很,可若他想,这狗半分闹不到他脸前去,更不必他亲自来送。
沈荞垂下眼睑,似是有些无奈,又有些脱力,“陛下……”
司马珩瞧她微叹气的神情便觉得胸闷,脸色亦垮下来,“狗送到了,孤便回去了。”
它唇抿着,声线紧绷,似是预感她又有凉薄话给他,压抑着怒气。
那样子,平添几分可怜。
沈荞最终也没说出口,她看着他握狗绳的手捏得指骨都白了,便觉得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天色太晚,陛下要不要……在府里歇一晚。”她声音涩然,觉得自己大约又办了错事,狠心不足,注定拖泥带水。
她痛苦极了,痛得喘不过气来,忽觉得可悲可叹可恼。
司马珩深深凝望她,看她空茫的脸色,从她那挣扎的眼神里,看到了心软,亦看到了悲哀。
因何心软?
因何悲哀?
是他叫她心软了,也是他叫她悲哀了?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恨她,恨她诓骗他,恨她小意的讨好,恨她自始至终都表现得极爱慕他的样子,却到这时候,突然背过身去说要走。
她让他显得异常蠢钝。
还从未有人这样戏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