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搏毫不费力的提起两个石锁的时候,李书文更是技痒难耐,哪怕他巅峰壮年之时也只能用其中一把锻炼。
直到文搏抖起白蜡杆子,李书文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战意。
“堂爷爷!你不能动手了!”两人尚未交手,屋里却有人焦急的跑了出来,正是李之芳拦在了两人当中,把一旁焦急的翁师傅想说的话都说了,“你的身体不允许你再打了!”
“去!”李书文口里呼喝一声,手中杆子却动了,轻轻一搅拦在李之芳腰间,也不见他怎么发力,却把偌大一个汉子轻易挑起,随后扔出四五米外。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觉得很可惜,拳脚功夫估计十数招拿不下你,我体力便已衰竭。”说到这,李书文心里有些复杂。
“然后你提起了石锁,我知道我还是低估了你,哪怕我壮年也不一定能与你在拳脚上抗衡,刚拳无二打的名声不过时无英雄罢了。”李书文继续感慨,丝毫不显老态。
文搏脸上不显,心中略有几分自得,他在徒手格斗上确实已经称得上傲视群雄。
然而李书文恨恨骂到,“可你那杆子练的什么狗屁东西!你这膀子力气!你这骇人体魄!学人家抖个屁的枪花!来,让我教教你什么叫抖大杆子!”
说罢,李书文手里大枪一抖,竟是划出近两米的圆圈,将文搏整个人快要罩住,铺天袭地而来。
大枪抖动间落在众人眼中,犹如一条钢筋铁骨的巨蟒发出“嗡嗡”的吐信之声,仿佛带着刺破空气的音爆刺向了文搏。
面对着如此惊艳一枪,文搏眼中失去了一切其他景象,瞳孔微缩只看得见那去了枪头的大杆子忽上忽下难以辨明方向。
文搏所学的一切枪术好像在这一刻都失去了作用,那些花哨繁杂的变化面对这一枪不论如何都只有一个结局。
死!
这就是八极拳化入枪术当中的威力,是李书文一生所恃一生所学,在这一枪当中尽显。
越是危机关头,文搏越是冷静,他的脑门上汗水直流,可他的直觉却愈发清明。
放弃了一切的虚招变化,文搏手里白蜡杆子不再抖动,看似完美的圆弧就此停滞。
可白蜡杆子并没有停滞,反而向着右边划出一个轻微的半圆。
枪术三要,拿拦扎。
当李书文使出了无可阻挡的一扎,文搏的应对同样只有一招。
枪术当中的拿!
“嗡!”文搏手里白蜡杆子发出近似的嗡鸣声,仿佛有金铁交击,将文搏对枪术的所有理解化入这最简单最基础的一招。
“砰!”一声响起,两根大杆子相撞却没有发出众人预料的巨响,这一声甚至有些轻微,可是文搏觉得自己挡住的根本不是如同毒蛇一般的大杆子,而是一条暴怒的巨龙!
荡开这记恐怖到让旁观之人都大汗淋漓的扎枪,文搏不退反进,手里一枪还击,依然毫无花巧可言,如同千锤百炼的钢铁,面对汹涌的海潮发出了金属的轰鸣!
李书文当仁不让,一枪不中整个人气势衰落大半,但并不气馁将枪一震回到中线,同样接上一招质朴平实的直刺。
扎对扎,针尖对麦芒。
“不要!”李之芳目眦欲裂,他师从堂爷爷学枪练武,当两人眨眼之间就进入到最凶险的扎枪对刺当中时,他就意识到这样下去必定是一死一伤甚至两败俱伤。
其余众人更是心下想到,这两人如此本事为何就莫名其妙的动了手?
可比枪的两人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旦交手就是最猛烈地最直接的殊死相搏,根本没给任何人留下阻止的空间。
这般场景杀意沸腾如海潮,隔着老远,翁师傅眼皮一抖就要合上。
可他心中强忍惊悚硬是睁大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却发现……
已经结束了。
文搏单手持枪握住尾端,整个人箭步踏前递出了平生最精彩绝伦的一枪,离李书文喉咙三寸。
可惜一根辨不清材质的大杆子顶在文搏胸前,隔着薄薄的衣衫文搏甚至能感受到去了枪头的木材质感,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却永远碰不到文搏一分一毫。
“蝇落镜无痕,果然能做到。”文搏感慨一声,单手持着白蜡杆子叹息,随着他一声叹息,手里的白蜡杆子前头一尺处断成两半。
“咳咳。”李书文双手持枪,整个人的状态愈发衰败,好似行将就木,李之芳赶忙上前想要扶,却被李书文收枪格开。
“两个问题。”李书文竖起两根指头,说道:“你的白蜡杆子短了,轻了。”
“是,但是同样长度我也伤不了您,枪头在第一次碰撞的时候就受损了。”文搏没有为自己辩解,他几乎从懂事起就在训练、比赛,从来不是百战百胜,不至于因为一时成败而心智受挫,也因此文搏眼光毒辣,马上就知道问题出在何处。
“所以我说,轻了!我的杆子比你的重,比你的硬,两相碰撞当然是我赢。”李书文勉强喘过气来,他放下手里大杆子,又变成了那个垂垂老矣的农夫。
“您的意思是……”文搏若有所思,可那一线灵光总是捕捉不及。
“换铁枪!”李书文口出惊人之语,要知道寻常花枪四五斤,大枪轻的八斤,重的能有十五斤,这几乎武者能够长时间战斗并且不失灵活的极限重量,再重就挥舞起来笨重不堪而且太过消耗体力。
“以你膂力哪怕用上三十斤、四十斤的铁枪都能挥洒自如,为何还去追寻那些花里胡哨的枪法技巧?若是手里拿着大铁枪,刚刚那一拿虽然技巧上差了火候,可凭着一力降十会,我能拦得住你?!所以我说,轻了!”李书文似乎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他看到文搏第一眼,就盯上了他的白蜡杆,从武馆里寻来的杆子配着文搏,在李书文这等枪术大家眼中就像一匹驴背上骑着吕布。
李书文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醒了迷茫当中的文搏。
看到文搏如梦方醒,李书文这才露出点笑意,摆摆手就此坐下,说道:“我还你等你一年,再往后我就不成了,想要挑战我,找把铁枪……”
“我,等你一年!”李书文明明说话声都比之前小了很多,但此刻他双眼中燃起的战意让人觉得这个老头如同一座不可攀越的大山、一轮耀眼的红日,令人难以仰望,不可直视。
而文博同样心中战意汹涌,做出承诺,“一个月!我只要一个月。”
说罢,文搏鞠躬,捡起断裂的白蜡杆,离去。
陈识等人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是去是留。
唯独见到文搏离去,李老爷子又回到了之前的农家老人模样,捡起一根大白萝卜,开始削了起来,嘴里喃喃自语,“郑小子,死得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