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明白!”
“那你去办吧。”
“臣告退。”
蓝司首旋身离开。
袁公公侍候皇帝移步寝榻,圣渊帝当今四十有五,本是英健之年,也终究逃不过“皇家”二字的消磨,满面沧桑。
“阿珏永远不会原谅朕吧。”皇帝幽幽道,“珩儿,你真的不在了吗……”
袁公公一听,忙忙安慰,“皇上休息吧,上天有灵,愿您早日了了心事。”
又是一声叹息。
皇帝有一桩心结,或者说是心病,近些年,越来越重了。
十七年前,昭圣五年,七岁的大皇子昆吾珩身中奇毒,太医皆摇头请罪;恰巧同时,三岁的二皇子被宫女安排错了相克的食物,亦是昏迷不醒,其母苏娴妃惊吓过度不省人事,苏娴妃身边还有未满周岁的公主昆吾玥。皇帝两头为难,终含泪赶往曦和宫看望小儿子昆吾瑀。当晚苏娴妃与二皇子皆醒来,容成皇后却死于凤仪宫,大皇子失踪。皇帝哀痛,以皇后礼安葬容成皇后,并派人倾力寻找昆吾珩下落,但多年一直杳无音信。知晓内情的太医均劝皇帝节哀,大皇子所中之毒他们见所未见,毒发深入血脉,已是回天乏术。
后来调查发现,当年那晚,一同不知去向的,还有玄武司司首檀凛。
岁月无声地流走,皇室无情于故人。
昭圣八年,苏娴妃又生公主昆吾瑶;同年乐淑妃生小皇子昆吾璘。
昭圣十五年,立苏氏苏妍容为后,容成皇后容成珏封号保留。
昭圣十七年,十二年一度的立春圣辰祭天大典,祭礼前夕皇帝惊觉国玺已失踪。圣渊传国玉玺乃圣辰祭天大典及新帝即位时用以镇国,为皇帝一人置于乾安宫。若用于祭天,出行前皇帝开承国阵,取国玺;若于皇帝崩,则与传位昭书一同问世诏予新君。上次祭天大典后封于承国阵,这许多年间竟从未开启,不想已然玺去阵空。想至十二年前祭典后当年凤仪宫、曦和宫皆出变故,若当年国玺失踪……难不成这国玺归位真和国运有关?然祭天大典照常举行,皇室宗亲、朝中重臣与江湖名派掌门皆参典祈福。亦由于十二年前昭圣帝已擎玺祭天,当下除有心人发觉隐隐有异,皇帝面前也无人有言。当年仲春,为稳国运,昭圣帝立昆吾瑀为太子,入主东宫。后令玄武司蓝司首及其女密查国玺一事。加之十二年前檀凛失踪后其夫人蓝月霜一直为代司首,对檀凛于当年宫内有变当日蹊跷失踪一事誓查水落石出,皇帝知其对圣渊忠国忠君,便在此将一应事宜交与蓝司首秘密查办。只是这近五年来,竟是毫无线索。
现下,许是年岁消逝,思旧之情日切,身体向来极佳的昭圣帝,这三四年内偶尔也体感不适。这晚尤为病重难眠,许久才终于入睡。
夜渐深。
那方太医此时却出现在凤仪宫内,不远处帘后的苏皇后端庄华贵。
“方太医,皇上的身体状态交由你安排,本宫放心。这已过四年了,如今病得也合理,就按这种倾向维持下去吧,配药之事,你也知道怎么办。”
声如其人,端庄里又浸入柔媚,明艳惑心。
“皇后金安,陛下体内之毒卑职心里有数,只是卑职还想多嘴一句。”说罢顿了顿,却是没继续说下去。
“你有何话想说?”
方太医拱手道,“皇后娘娘,卑职的确要多嘴了。卑职想提醒娘娘,您如此安排自是苦心,可万万莫要误了太子的大事。”
苏皇后微微笑了,点了点头,“嗯,你以为,瑀儿还是少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也知。放心,这整个宫城,一丝一毫都在我们手心。”说罢张开右手,凝眸作欣赏状。
“你走吧,莫要让人起疑。”
“卑职告辞。”
夜更深了,皓白月光轻抚下的宫城静谧安详,虚伪与阴谋都被遮住,在黑暗里生长。
宫城外,天衡熙云街,月映雕栏,高台独立的背影,于圆月之心,望向乾安宫的方向。
夜曲悠悠催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