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他,所以要嫁他嘛?”
“怎么可能。你以为你和倪家公子是怎么进庄的啊?是装作女人混进来的。他的女人犹如过江之卿,更别提像我这样的了……他是苏眉山庄的当家,而我只是一家妓院的老板。连同他多说两句话,都会坏他名声,嫁给他岂不是要气得他祖宗跳出棺材来。”媚小娘轻笑,见年泡泡完全听不懂的样子,索性坐在房门口的阶梯边,朝她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过来。
“而且嫁娶这档子的事,不是你喜欢一个人就能嫁给他的,也要他跟你有一样的感觉才行。”
“他也要喜欢我才行?人类真麻烦。”她皱眉头抱怨。还不能逮着一个顺眼的就上,还得让他愿意被上才可以呀,“那万一他对你没意思呢?”
“那就……像我一样咯。”她耸耸肩,“把你对他的感觉压下来,压到最底最底部,不要被他发现。”
“为什么?”
“因为,被他知道很丢脸,说不定——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你们……是朋友?”
“上过床就不能做朋友吗?”她咧嘴,坏笑,“不过……那都是骗人的话,上了床还怎么做朋友。”
他们只是比一般人谈得来一些,一个妓院老板对着一个来买开心的恩客,聊着聊着很自然地就聊到床上去了,一觉醒来,只是身体多了些酸痛,她没觉得有什么变化,还记得他光着身子赖在她床榻上,手撑下巴看着她的模样。
她的身体因为职业需要,少了害羞的反应,起了床很自然地开始大喇喇地穿肚兜。
只听他轻笑开口,“真糟糕……其实,我没打算跟你上床的。”
穿肚兜的手一顿,她媚小娘从来没听过男人说这种话,斜倪眼眸,她压下反应,不服输地巧笑,“怎么?苏当家后悔了?想赖账啊?睡了就是睡了,堂堂苏家不会赖这点度夜费的银子吧?”
“……是不太想给,能赊账么?”
眯眼,“大清早,不要讨打。给钱,走人。”
“喂,别这样,我们不是朋友嘛?”
“谁跟你是朋友?跟我赖度夜费的朋友奴家不需要。”
“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很欣赏我这种散漫又没心没肺的性子。”
“客官,场面话听不懂吗?”
“哎,你真伤我心。”
付过银两,他们之间的擦枪走火的行为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于是——友谊延续了下去,他们床上谈生意,床下才谈哥们义气,她一个女人家经营这种行当,难免惹上麻烦,他家大业大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替她挡下乱七八糟的麻烦,而他处理庞大家族,纷繁杂乱的宅内派系需要眼线情报,她这鱼龙混杂的地盘刚好帮他收集他需要的东西,久而久之,食为天妓院的老板是苏眉山庄当家的女人的消息也人尽皆知。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之间——只是“朋友”而已。
只是因为她的职业特殊,于是,他们交流友谊的方式有些奇怪。
“家里几个老头又闹着要我娶亲。”他这样向她诉苦。
“娶呗。你也差不多该找房大太太压压阵脚了。他们又给你找了自己家的女儿,侄女,还是外甥女啊?”
“呵。呵呵。”他干笑两声,继续看他的账本,对于她不同情还冷嘲热讽的回答,表示不爽。
“喂喂,你说,你家那几个派系的老头这么记着把自己家的闺女推销给你,他们有没有想过近亲结亲,小孩会傻啊?”
“……重点不是这个问题好吗?”白眼,他手指点点桌面,却惹来她哄堂大笑。
他深吸一气,一手暧昧地揽过她的肩膀,手掌不听话地溜进她的胸口的隆起,她没阻止,只是朝他鼓眼,“你发情期又到了?”
“嗯。”
“最近是不是发得有些频繁?需索无度不太好吧?”
“人类,每天都是发情期,我又不是动物。”
“你比禽兽高一个级别,啊哈。最近对我的身体这么依赖,我是不是应该趁机提高自己身价来发一笔?”
“别这样吧?大家都是熟人,打个八折。”
“滚蛋。我没涨你价,你还敢打我折扣,姓苏的,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我还有更不厚道的,”他略微一顿,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哈气,激起她浑身一阵颤,“我想免费享受。”
“想得美!”
“怎么会想得美呢?只要你嫁给我,我不就能免费享受了吗?而且是——一辈子哦。”
“…………”
她呆了,好半晌只能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眯眼表情,好容易拉回神,她嗤笑了一声,主动缠上他的脖子,张嘴舔上他光裸的脖根胸口,“要做就快点做,别开这些没营养的玩笑。今天奴家心情好,给苏当家打个八折。”
“如果我不是开玩笑呢?嫁给我。”收起眼瞳的调笑,他难道认真地凝视她。
“嫁给你?帮你对付那些恨不得撕了我的家族老头?喂,就算是好朋友好哥们,也不能让我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赔本买卖吧?况且……嫁给你,那多奇怪。我们朋友还怎么当?”
“…………”
一向上床就忘记斯文两字怎么写的男人破天荒的没动作,任由她主动又煽情的调弄着,只是僵在原地不动,良久,他忽然披上衣衫,“算了。今天忽然没心情了。”
那是第一次她被男人晾在床上,也是第一次他们在床榻上还能找到理智。自那次以后,他再也没有光顾过她的生意,他还是冲她笑,跟她哥俩好,好像什么都没变一样,只是对她这个朋友,他多了一个要求——
帮他物色女人。
他要女人,他要很多很多女人。
各式各样,环肥燕瘦。
好似不想再被她看到自己发情的样子,也可能是他真的需要女人去帮忙对付那些老头。她很用心很卖力地帮他挑选,再一个一个亲手为他送上山庄去。
有人说,见色忘义,重色轻友,果真不假。
女人多了,他见她的次数就渐渐少了,最后,友情淡了,她和他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生意伙伴,她定时替他选女人,送上山庄,他点收,送她一大笔银子。
朋友的时候,他小气又抠门,从不多给她一分银两,可买起其他女人来,他却大方无比,豪掷银两。
差别的待遇太多,即便是朋友,她也不可遏止地泛起了嫉妒攀比的情绪。
这种情绪很可怕,一旦起了,就如雪球般在她心底越滚越大,越积越多,从身体到情绪的不满都在提醒她,逼她承认面对——他们之间不是单纯的朋友而已,她……混蛋瞎眼地喜欢上他了。
喜欢一个每个月到她这里来买女人寻欢作乐的大混蛋!
故事说到这里,年泡泡撑着鱼脑袋看着媚小娘,瞬间悟了,原来确认自己喜欢不喜欢一个人,要看他跟很多很多女人□□以后,自己会不会难过,唔——那方才媚小娘凭毛说她喜欢大野人?她又没有看过大野人和很多很多女人滚床单,不如……建议他去滚一下?这样才方便她判断“喜欢”到底是个啥子东西。
“那——他喜欢你吗?”听得津津有味的年泡泡突然插嘴。
“……谁知道。”那种随便又淡定的态度,怎么看也不是喜欢吧?如果喜欢,才不会对她召之即来,如果喜欢,应该更珍视她一些,才不会想睡就睡,如果喜欢,才不会让她帮忙物色什么女人。
如果喜欢……才不会跟她哥俩好。
他大概只是觉得她很方便,用起来还算顺手吧。
“咦?不知道,那就去问他啊。”年泡泡大喇喇的建议,难道苏花柳也跟她一样不知道“喜欢”究竟是个什么蛋?
“不要。那多丢脸。”
“为什么会丢脸?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就可以嫁他了呀?他不是也开口求亲了么?嫁他呀。”
“傻瓜。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嘲笑她的心思单纯,媚小娘轻叹一口气,“……我,7岁开始讲黄色笑话,9岁开始看春宫图,12岁被老鸨娘亲带去看前任花魁姐姐怎么伺候客人,14岁开始接客——”这样的她,要嫁他?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门不当,户不对。”
因为有些事情连后悔都没机会,她不是被逼卖身,她只是从小就这么长大了,没考虑过将来,在还没懂得“情”字一词,就做了跟这个字绝缘的活儿。因为,与其被所有人嫌弃不够资格,还不如就这样没心没肺地当普通朋友,因为,站在他面前,她自卑地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
柳亭内的小男童依旧盘腿而坐,眼眸轻闭,直到自家徒儿悉悉索索地蹲到自己跟前来回复师命,才微微揭开了眼眸。
“回来了?”
“……师父,媚小娘哭了。”
“……为何?”
“不懂。”年泡泡摇头。不痛不痒,没被骂没被打,媚小娘她究竟哭个啥?
“……那她为何要救那个人?”
“她说——因为喜欢。”
“…………那你呢。”可是,徒儿还是不懂,喜欢和嫁他,不一样嘛?”
“师父是说,我对大野人嘛?唔——徒儿还不确定,因为,大野人都还没有和很多很多女人□□过嘛,等他们□□完以后,我看看我会不会难过再——”
“………………”
“师父,为何敲我脑袋?——啵,徒儿哪里说错哒?”
不过,门当户对——这个字眼她有点懂了。
真是一个好讨人厌的人类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