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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棺盖被人缓缓推上,国公夫人的容颜一点点消失在云曦的视线中,直到棺盖落实,有人将长钉一颗一颗钉入棺椁之中。
云曦的身子颤了颤,却是脚步沉稳的走出了灵堂。
定国公看着云曦那有些苍白的脸,担忧的关切道:“云曦,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不如先去休息一下……”
“不必了,我这便回宫了!”云曦说完便挽着冷凌澈大步而去,丧礼未完她本不该离开,可是现在最需要她做的却并不是丧礼!
云曦近乎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国公府,在踏上马车的一刹那,云曦的双眼猩红的近乎浸了鲜血一般,她狠狠的咬着牙齿,目眦欲咧,“他们怎么能这么做?他们居然……”
云曦的情绪有些激动,冷凌澈轻抚着云曦的后背,声音冷冷,“可查到了?”
“蛊草!又是蛊草!他们的心怎么能如此狠毒?若说泽儿只是外亲,那外祖母呢?他们怎么能狠下心肠……”
云曦在放发簪时,手心里藏了些盐,她恍若不经意般将盐擦在了国公夫人的掌心,那里的皮肤一点点萎缩变黑,那便是国公夫人中了蛊草的证据!
“难道就是因为外祖母不同意让上官鸾做这个皇后,他们便能狠下心肠对自己的母亲妻子下毒手?
在他们心里,除了权利地位,可还有一点其他的东西?”他们先是让母后入宫,害的她早早便死在了幽冷的深宫。
而后他们又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外祖母,害死了泽儿,难道亲情血缘对他们来说便如此一文不值吗?
“一样米百样人,他们的心你又何必揣测?无心之人,岂是我们可以理解的……”
冷凌澈只知皇家无情,没想到这个国公府倒是有着不输于皇家的冷血无情。
“我护了泽儿这么多年,我一直在防着父皇的冷漠,妃嫔们的算计,我们躲过了一个又一个劫难,可最后害死泽儿的竟然是我们的母族……”
云曦曾经说过,她在报仇之前不会再落泪,可是当她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她真的好恨!
她很国公府冷血无情,更恨自己愚蠢至极!
是她将泽儿推入了虎穴,她居然天真的让一群恶狼来守着她的泽儿!
看着云曦悲痛的模样,冷凌澈却只是轻握着云曦的肩膀,这件事他也有责任。
他们只想着让国公府来平衡朝政,却没想到他们才是最大的祸患,若是他能早点发现,也许……
“他们隐藏的真好,居然骗了我们这么久,定国公府,真不愧是百年世家,呵呵呵呵……”云曦低沉沉的笑了起来,眸中却是一片猩红。
当国公夫人的棺椁入土的刹那,上官南煜才终是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了!
他再也不必担心会有人发现他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回到国公府,上官鸾并没有急着回宫,而是和上官南煜大夫人在一起说话。
没有了外人,大夫人才急急开口道:“我的鸾儿啊,真是苦了你了,明明是芳华正茂,却如同在守着活寡一般……”
大夫人心疼女儿,低低落泪,上官南煜却是怒声叱道:“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仔细你的脑袋!”
上官鸾抿嘴一笑,柔声道:“母亲不用为鸾儿担心,鸾儿并不觉得委屈!
与其平庸碌碌一辈子,女儿更希望能活的尊荣富贵,这样才不枉费父母为我取的好名字!”
“话虽如此,可是那云曦也不知怎么得了消息,有她在夏国,只怕你封后的事情还要一拖再拖!
还有那太子,也不知怎么就突然殁了,你看那云曦一副疯癫了的模样,真不是她还要惹出多少事!
我们好不容易才除掉你祖母那个碍事的,如今又来了个云曦,真是烦死了!”
大夫人一想到云曦便恨的牙根痒痒,那个丫头可恶的很,可又偏偏不好对付,如今云泽死了,只怕她更不会顾念国公府了!
上官鸾正想说什么,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定国公沉着一张脸迈入屋内,上官南煜和大夫人的脸色齐齐一变,瞬间面如死灰!
上官南煜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惊恐的看着定国公,声音颤抖着开口道:“父亲,您听儿子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
“起来!”
定国公厉声呵斥道,怒其不争的看了上官南煜一眼。
上官南煜不明所以,大夫人更是吓得不敢抬头,双腿不停的打着颤。
定国公径自走到主位坐下,上官鸾伸手为定国公斟了一杯茶。
上官南煜站起身,脸上的表情仍然惶恐,他狠狠的瞪了大夫人一眼,只恨这女人多嘴多舌。
“父亲,您……”
“是我让人传信给云曦的!”
定国公府一开口,上官南煜和大夫人就愣住了,定国公扫了那两人一眼,冷声开口道:“你母亲病重难道不该告诉云曦?
我知道你们两个的小算盘,你们是想趁机让鸾儿当上皇后,然后便后顾无忧了?”
被人揭开心中的秘密,上官南煜心中又惊又羞,不知该如何解释。
定国公不悦的看着上官南煜,冷声道:“真是愚蠢!你以为那样就万事大吉了吗?
就算你的女儿成了皇后又如何,你相不相信云曦一样有能力让她从后位跌下!”
上官南煜面色通红,大夫人此时也不再畏惧,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据理力争起来。
“父亲,鸾儿她小小年纪就嫁给了陛下,着实可怜!为了平息云曦的愤怒,鸾儿甚至还喝下了至寒的药物,这一辈子都不能做母亲了!
鸾儿她为了国公府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就连一个皇后之位都不能得到吗?”
大夫人说到此处,不禁泪流满面,她的鸾儿付出了这么多,不过一个皇后之位,凭什么就不能给她?
“妇人之见!”
定国公不屑的冷哼道,上官鸾见此连忙笑着解释道:“父亲,母亲,你们这样可着实误会祖父了!
女儿身处后宫,如何能得到蛊草这般的好东西,还不都要靠祖父的能耐?”
上官南煜夫妇两人惊怔不已,无比震惊的看着定国公,上官鸾悄然一笑,恭敬的为定国公斟茶,“祖父一向最疼鸾儿了!”
上官南煜的嘴巴开开合合,半晌才喃喃道:“那母亲的死……”
“你母亲是病逝!”定国公吐字冰冷,虽是消瘦,却也无丧礼上的那种颓废苍老,一双眼睛仍旧闪着烁烁寒光。
“是!”
上官南煜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言语半分。
定国公知道自己的儿子儿媳是个什么货色,那蛊草也是他有意让上官鸾给他们的,他们胆子倒是不小,还真是敢做!
定国公拨弄杯盖,小饮了一口,才合上杯子道:“我原想着云曦和亲了,太子也该和我们亲近才对,可没想到倒是我小瞧了他,这太子可是个有主意的!
不过是因为云涵一事,他便与我大闹一场,看来他这心里终究还是只有云曦一人!
而且太子要比陛下聪明的多,只怕等他羽翼成熟,我们难以讨得半分好处!”
上官南煜越听越心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定国公,眼神从最初的惊恐的变成了敬畏。
“父亲,难道太子他不是意外身亡?”
定国公冷冷一笑,开口道:“谁说他不是意外身亡的?”
大夫人也听明白了定国公的意思,她皱了皱眉,开口道:“虽然太子未必听话,可是如今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啊……”
“母亲,姑母已经去了,这血缘毕竟差了一层,可若是女儿的孩子,那可就不一样了……”
上官鸾嘴角高高扬起,笑容灿烂潋滟,大夫人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话虽如此,可是你毕竟……”
“母亲难道忘了,这宫里除了太子和八皇子,还有一个小皇子吗?”
上官南煜和大夫人相视一眼,两人先是震惊,而后眼中又难掩欢喜。
“我明白的父亲的意思了,皇帝只要听话便好,至于有无我家的血脉并不重要!”
定国公闻此终于牵起嘴角笑了笑,上官鸾笑颜如花,声音轻快道:“父亲睿智,正是这个道理!那美人命薄,小皇子也可怜的很,等女儿被封为后,自是会好好照顾那个孩子的!”
上官鸾从一开始也没有打算要生下孩子,九死一生要了一个孩子,与去母留子没什么区别,她何必非要去冒险生一个孩子呢?
况且,与夏帝欢好已经让她十分作呕了,她绝对不要生下夏帝的孩子!
所以,当初她来了一招苦肉计,在云曦面前喝下了那至寒的药物,不过她付出的那一切都是值得的,至少给他们赢得了时间!
“可是父亲,儿子有一事不明,太子一直避而不出,锦泽宫守卫森严,父亲是如何做的?”
看着上官南煜困惑不解的模样,定国公轻轻的挑了挑嘴角,为了让他们尽快长进,便开口道:“我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对太子出手,那蛊草就在灵堂的香炉里,谁又能察觉得到呢?”
“什么?可是当晚灵堂还有很多我们国公府的小辈啊!”大夫人惊诧不已,就连上官杰也在里面啊!
“我早就在那天的晚食里放了解药,他们自然无事!”定国公府轻描淡写的说道,脸上没有一丝在意。
大夫人咽了咽口水,心里觉得有些发慌,就算如此,那那日所有国公府的子嗣都在灵堂里,定国公竟是没有丝毫的担忧。
若是她知道,她是如何也不会让杰儿冒险!
大夫人心里暗暗思索,看来她以后行事要更加的谨慎,千万不能与定国公的意思违逆,他连自己的发妻子孙都舍得利用,更何况她一个外人了!
上官南煜一脸钦佩的看着定国公,拱手道:“还是父亲高明,儿子羞愧!”
他心里只想着让上官鸾成为皇后,为此甚至不惜给自己的母亲下毒。
可他哪里想的到,定国公却是筹划的如此深远,借着国公夫人的丧事除掉了碍事的云泽,还真是一箭双雕!
“可是云曦回来会不会对我们的事情有所不便?”若云曦只是一个公主,尚且还好说。
现在她是楚国的锦安世子妃,又为王府生了嫡长孙,听闻她颇得楚国殷太后的喜欢,若是楚国给夏国施压,只怕依照夏帝那软弱的性子,未必敢有所违逆啊!
“祖父,我也很担心这件事!那云曦看起来有些疯癫,口口声声说云泽绝对不是落水身亡,反是一口咬定他是被人害死!
还说什么云泽的灵魂一定会告诉她真相,定要手刃仇人如何如何,您说她会不会真的查到什么?”
上官鸾一想到云曦那日的样子就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她那副样子还真是恐怖的很。
“这便是我主动让她回来的原因!云泽是死在她眼前的,与我们国公府可没有半点关系!
先不说她能不能发现蛊草,就算发现了与我们国公府又什么关系呢?毕竟当日又不是只有太子一人在灵堂守孝!
我明日便会进宫请陛下封你为后,再过几日等太子忌日一过,便是你的封后大礼!”
“鸾儿谢过祖父了!”
上官鸾连忙起身福礼,脸上都是难掩的笑意,大夫人握着上官鸾的手,也是一脸的欣慰。
转而定国公又神色一冷,蹙眉道:“不过我们也要小心行事,那个冷凌澈不好对付,等杰儿处理好外面的事情,你好好提点一番,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现任何的纰漏!
若是他们非要挡我们的路,那便……”
夏国太子逝世第六日,夏帝下诏,于三日后行封后大典,封鸾妃为夏国皇后,主持六宫!
并将九皇子记于皇后名下,立为储君!
此诏一出,不少老臣纷纷上奏反对,储君刚逝,哪有立即封后之说,而且这储君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
众臣自是知晓夏帝的身体状况,只怕那婴孩还未将话说全,夏帝便会殡天,那时候这朝权岂不是尽数握在国公府手中?
届时哪里是云家的天下,只怕分明是上官家的天下!
可是定国公府现在手握大权,夏帝不爱理事,每日只想着寻欢作乐,对那些大臣的意见丝毫不放在心上。
云曦闻后也没有一丝反应,似乎此事与她毫无关系。
“真是太过分了!太子才殁了六日,他们就这样迫不及待了吗?
什么母族,什么亲属,我看他们还比不上杨太后、韩贵妃她们!”
喜华气的直跳脚,她们防来防去,却反是祸起萧墙,这比败在杨太后她们手中更让人难以接受!
“别说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用?小心别让世子妃听到,反是惹得她伤心!”安华制止道,她向内殿看了一眼,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喜华强忍着眼泪,咬牙不语,乐华也一声不吭,只在一块磨刀石上用力磨着自己的匕首。
匕首与磨刀石之间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声音尖锐仿佛能刺破别人的耳膜。
宁华和玄徵不知去了哪,青玉双手环胸,冷眼看着满是恨意的众人。
她理解这种恨,不过她知道,云曦很快就可以亲手了结此事了,只是就算她们报了血仇,她们的亲人又可能回得来?
“青玉!”
玄商的声音唤醒了青玉的思绪,青玉抬步走过去,玄商看了安华几人一眼,叹气摇了摇头。
“这些东西你送去质子府吧!”
“质子府?”
青玉不解,玄商点头道:“世子回楚国之前便一直生活在夏国的质子府中,世子命我送些东西去质子府,可我们几个手里都忙着事,她们怕是也指望不上……”
青玉看了安华几人一眼,她们现在除了照顾云曦的确什么心情都没有。
“好!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虽说是让青玉去送东西,实则东西都有太监宫女们抬着,青玉不过是走个过场。
质子府里面的也都是各国的皇亲国戚,身上却是没有半分尊贵之气。
一看见冷凌澈送了东西来,这些人竟是蜂拥而至,脸上带着笑意疯狂的争抢那些东西。
青玉站在一旁看着,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有怜有讽,其实人哪来的高低贵贱,就算再尊贵的血缘,生在污泥之中也会变得贫贱不堪!
青玉正冷眼看着,突然发现有一人站在不远处,他奇怪的很,他并不去争抢那些东西,反是直直盯着她看。
青玉顺势望去,那是一个长相很干净的男子,相貌平和,脸颊微圆,不是那是肥胖,而是一种婴儿肥,反是显得有些可爱。
青玉蹙了蹙眉,那人见青玉发现了他,不免有些窘迫,连忙走了过来,向青玉拱手道:“这位姑娘,请问冷兄和长公主他们还好吗?”
“冷兄?”
青玉挑了挑眉,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人唤世子为“冷兄”!
“世子和世子妃一切安好,有劳公子记挂!”青玉疏离的回答道,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底细,自是不会多语。
那人却是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起来,“哎……我听说冷兄要回来,本来还挺高兴的,以为又能有人陪我说说话了!
可谁知道……谁知道竟是出了这样的事!这世间真是不公平,为什么好人反是要遭受各种磨难呢?”
青玉不觉退后了一步,觉得眼前的男子着实有些奇怪。
“我其实挺想去探望他们的,可是就算见了面我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我又着实不想看到别人难过,真是纠结死了!”
男子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一会儿担忧,一会儿懊恼,脸上的表情太过生动。
青玉见过的男人中要么像冷凌澈那般深不可测,要么像殷钰那般,面上带笑,可却又偏偏让谁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可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一张白纸似的,他的情绪如何,便会尽数展现在自己脸上。
青玉不想再多浪费时间,她知道云曦最近一定会有动作,她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是她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