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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原来都认识?”那位挽着弘庭梧手的白衣姑娘走近来狐疑地看着他俩问道。
“是你来告诉她还是我来说?”弘庭梧眼带笑意看着沈凤栖。
“庭梧哥,还是你为我介绍介绍这位姑娘吧?这么快又见第二面了。”白衣姑娘傲娇地说。
“她叫沈凤栖,是我新收的一名古琴学生,也是你表哥的下属。”弘庭梧向白衣姑娘介绍完又转向凤栖介绍说:“这位是你们赵总的表妹许泽兰。”
“许姑娘好,很高兴认识你!”凤栖微笑着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嗯。”许姑娘象征性地搭理了声然后对弘庭梧说:“我们进去吧,这里好多蚊子。”
“你先进去,我还有话没对她说完。”弘庭梧见许泽兰对沈凤栖表现出轻慢和挑衅的态度大为不悦,冷冷地打发她先走。
许泽兰只好怏怏不乐地独自进屋。
弘庭梧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低着头的沈凤栖说:“你不想知道我和许泽兰的关系吗?”
“我…你不用解释的。”凤栖弱弱地说。
“许泽兰我只当她是妹妹,你们赵总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凤栖吃惊的杵在原地一言不发,纹丝不动,传说中的嫡长子来的也太突然了,她尚不适应。
“外面凉,你先进去吧。”弘庭梧温柔地说。
凤栖顺从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包间。桐竹问她怎么去这么久,凤栖打个马虎眼搪塞了过去。
桌上的香草黑橄榄酥饼和山药浓汤松子尚有余温,在桐竹的鼓励督促下,凤栖把它们全都吃光了。
接下来的几道菜凤栖吃得有点不在状态,脑海里反复回想起弘庭梧在松树下对她说过的话,还有他那变化无端的面目表情。凤栖心里有点不淡定,因为她感觉到了弘庭梧那眼神里流露出的未加节制的爱意。
原来考验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真情实意,就是让他吃醋。
除了自己,凤栖担心的还有她的好朋友张桐竹,桐竹和赵总营造出的席间气氛越发亲密无间起来,如果未能及时遏止,保持男女相应的安全距离,怕是神力也难追回。
赵家的这两位公子,如同拥有百慕大三角般的魔力和席卷力,叫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最后一道收尾甜品茉莉慕斯,配着姜花和柠檬,吃得沈凤栖意犹未尽,边吃边偷眼看了看斜对面的赵临潭,果真和他的那位异母哥哥有几分神似,他们俩居然是兄弟!方才两人在台阶上打招呼时,可一点也看不出来有多亲近,这大户人家的,还真令人费思量。
三人结好账从餐厅出来,赵总和桐竹聊着天并排走在前面,凤栖低头在后面无声跟着,偶尔抬头看看周边的夜色风景。若隐若现的景观灯把周边环境衬托得更为浪漫幽静,赵总提议三人在宾馆内散散步消消食。
在草坪边一片高大茂盛的樟树群下,凤栖又遇见了弘庭梧,他的手被娇艳的许泽兰亲密地挽着,许小姐远远地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表哥还有表哥身边的伴侣,等双方走近了才笑着说:“哥,你今天艳福不浅啊,这位美人难不成也是你的下属?你说嫂子要知道你的这些下属们,个个容貌出众,会不会很担心?”
“总这么不分场合地爱开玩笑,既不礼貌也不淑女!”赵总半严肃半玩笑地教训完表妹又给她介绍说:“这是张桐竹,公司最近拿下的大项目她帮了不少忙,今天特意宴请答谢一番。”转过头又对张桐竹说:“这是许泽兰,我的表妹。”
“许小姐好,认识你很高兴!”桐竹礼貌地向对方打招呼,又对弘庭梧桐点头微笑。
“张小姐好,幸会!”许泽兰不敢再在弘庭梧跟前耍小姐脾气惹他不快了。
弘庭梧在弟弟介绍许泽兰和张桐竹的时候一直看着后面的沈凤栖,凤栖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来摩挲着自己的衣角。
“你的朋友们呢?”赵总问表妹。
“刚离开,我吃的太饱,和庭梧哥四处走走。”许泽兰说完看了眼低着头的沈姑娘。
要说这女人们的直觉还真是灵敏,初次照面吧,这许泽兰就隐隐约约的在沈姑娘身上嗅到了情敌的丝丝气味,眼神里全是不怀好意的敌对和审视,满脸傲娇。她既不喜欢秀外慧中的张桐竹也不待见灵动慧黠的沈凤栖,在她看来,只有自己这样的身家背景才配得上与眼前这两位优秀的男士出双入对,其它都是妄想高攀、自不量力的灰姑娘。
两波人礼貌性地寒暄了片刻相向而去。
赵临潭是独自开车回他武康路的住处,桐竹想和凤栖踱步回去。走到复兴中路茂名南路交接口时凤栖问桐竹:“赵总和弘老师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你知道吗?”
“真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桐竹惊讶地说。
“弘老师说的,席间你不是问我去哪里这么久吗?我去了餐馆门前的松树下,在那遇见他了。”
“他们兄弟俩照面时可完全没有表现出相互认识的状态呀?”
“我也纳闷呢。”
“不会有什么故事隐情吧?”
“不管他们有没有故事隐情,你不要和他们有故事隐情就可以。”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你和赵总互生好感又情难自禁,这样下去很危险的。”
“放心,我知道轻重。”
“我才刚从伤痕累累的感情中抽身出来,真不希望你步我后尘,又再经历一番这样的痛楚,你从未恋爱过,更容易毫无保留地投入一份感情,最容易受伤。”
“谢谢你的提醒,我只是对你们赵总有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像宝玉见了黛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所以你们相处在一起仿佛旧情复燃,让我心里不踏实。”
“如果,我说如果哪天我控制不住自己和他在一起,你会失望吗?”
“我不知道。”
“我在你们赵总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陷入恋爱的人都会有这种错觉。”
“我听说感情分两种,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我和他都属于第一种。”
“我劝你呀,悬崖勒马还为时不晚。”
“顺其自然吧,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是靠克制就能了结的。”
“那你倒说说要靠什么才能结束一段孽缘?”
“什么也不靠,顺其自然。这必经之路的因缘,无论好坏,都只能迎面经历,就当渡劫了。”
“明明能避开的雷,你非要踩上去。”
“不粉身碎骨的,那都不叫真情。”
“你无药可救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都怪我。”
“怪你什么?”
“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你们俩认识。”
“不是你让我们认识的,是缘分使然。”桐竹说完给对面走来的几位行色匆匆的行人让了个路,走近凤栖身边又说:“是福不是祸祸,是祸躲不过。”
“看来我只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了。”凤栖无奈地说。
“也许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糟糕呢,还是乐观点吧。”
“但愿如你所说!”
两人说着说着,走到了陕西南路和绍兴路交接口,桐竹拥抱了一下凤栖,说了句明天见便各自取路,各归各家。
凤栖洗完澡,看了几章《法华经》,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还一觉到天亮,这让她一早上整个心里的喜悦都无以言表,不知道是昨晚见着了弘庭梧还是读了几卷佛经起到的美妙作用。
凤栖早饭后练了一个多小时的《石上流泉》又写了半小时欧楷,寒枝下楼来敲门,和她一起去松江区的古典园林醉白池游玩。
本来安排好周一、周二带摄影公司的团队去凤栖公司的青浦工厂拍摄产品的,因为工厂临时有两项加急发货任务要装车,产品吊装人手不够,拍摄任务只得推迟一周。
周六一早凤栖和寒枝刚迈入万壑山馆的院子,就听见有人在弹奏《潇湘水云》。一幅氤氲缭绕、云水奔腾的景象在音声中随空气四散开来,这悠远沉着的琴风,入耳便知谁人正操缦鼓琴。
都说琴音可辩人品性,弘庭梧搁古代必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之士,能把《潇湘水云》弹出如此气魄神韵,非文韬武略者不可为之。
所谓善弹者不如善听者,弘庭梧的琴声里美中不足是还缺少了点《雪夜访戴》的灵黠野趣,偏偏少了的这点野逸灵动的情趣,正好是沈凤栖与天俱来的禀赋,大概这就是她被他深深吸引的原因吧。
凤栖拉着寒枝没让进入,以免扰乱气场,两人是站在窗外芭蕉树下的药草群里把整曲她最喜欢的吴景略版本《潇湘水云》听完才登堂入室的。
茶桌上坐满了听琴的人儿,都是即将要上书法课和古琴课的学员,凤栖和寒枝坐在了角落几个摞起来的蒲团上,等着听满庭芳吹一曲清幽深沉的《佛上殿》。
一曲咽箫结束,听众仍意犹未尽,满庭芳接着又吹奏了一曲凄凉哀婉的《妆台秋思》。
洞箫、陶埙还有古琴之音声都最能让人起远古之思,古乐的世界是活色生香的极乐世界,叫人沉醉,一念不生。
书法课的时间快到了,石桓亭推开书房门,大家鱼贯而入。桌上一盆积雪草碧绿碧绿的惹人喜爱。石老师把大家的作业评价修整了一番,继续把欧体和颜体的骨骼架构点明区分。
“欧字瘦硬挺拔,极具骨力,用笔以出锋为主,横竖粗细变化不大。颜体雄浑宽厚,气势磅礴,用笔藏头护尾,以藏锋为主,横细竖粗,结体有别于欧体的中宫收紧,而是宽大散宕,得古拙木讷之趣味。”石老师说完请全体学员上前围观,他把相同的几个字分别用欧体和颜体写出来,细细讲解写作要领并加以示范,然后让同学们不断临帖。
沈凤栖和弘庭梧不管是欧体还是颜体写的都非常精到老练,石桓亭夸赞说他们俩早已经可胜任书法老师之职了,可贵的是还都肯横竖撇捺地从头认真摹写,就像刚学书法那样认真严谨,每周的作业也都按时按量交来,这种谦卑自觉的态度可以做全班同学的学习榜样。
弘庭梧站在凤栖旁一边临摹《勤礼碑》一边小声对她说:“我母亲给你配了服中药,说对缓解疲劳和失眠有疗效,每天煎一副,分十次喝。”
“怎么好意思麻烦她老人家这么费心费力呢?不过,您母亲怎么会知道名不见经传的我呢?”凤栖停下手中的笔颇受感动。
“我告诉她说有位古琴学员把她楼顶上的草药认了个遍,如数家珍。医者仁心,听说你常年受失眠困扰,她不由分说给配好的,我母亲也有过一年的失眠经历,同病相怜。”
“替我谢谢您母亲,真是菩萨心肠。”
“不用谢,举手之劳。”
“也谢谢你。”
弘庭梧只是笑笑埋头继续临他的帖。
双鹊指着古琴教室几案上的盆景问凤栖那是什么植物,开的花这样美。凤栖告知是紫锦草。
今天是《石上流泉》最后一节课了,弘庭梧说等凤栖和双鹊练熟了这支曲子,琴馆将举行一次古琴雅集,届时两人都要上台演奏。双鹊推辞说上台表演难免会紧张出错,弘老师温和地说主要是平时要多练多弹,台上表演出错也不要害怕,继续往下弹,多上几次台练习练习往后就越有经验和信心了。
弘庭梧把全曲都教完后弹了一整曲给两位学员听,然后让她们课后跟着吴兆基先生的视频音频同步弹奏,反复练习直到完全跟上节奏为止,说用这种跟弹方法很容易矫正曲子节奏韵律。
弘老师喝了口水又交代说下节课将要学习的新曲子是《洞庭秋思》,可以先预习预习前三段,多听听查阜西老先生的音频,把节奏旋律先熟悉起来。
满庭芳和任白鹤还在书房练字,偶尔请教立在一旁写狂草的石老师。寒枝见凤栖上完课便把笔墨洗涮整理一番后,和她并肩徒步去复兴中路买菜。双鹊和雪景先回茶舍帮姐姐忙。
午饭后四个人又爬到楼顶的药草园里游玩,凤栖继续给寒枝解说各种草木的前世今生。西南角落里那片草药凤栖可谓如数家珍,那是小时候她爷爷每周都要上山采的药,采来晒干再卖给远房一位开药店的亲戚。有钩吻、灵仙、半夏、续断、杜若、茵陈,淡竹,辛夷、玳瑁、忍冬、夏枯草、金樱子、过山龙、溪黄草、金钱草、七里香、雪见草、续随子、玉芙蓉、吴茱萸和女贞子。
凤栖指着眼前紫砂盆里的植物对寒枝说:“这是王不留行,有个和刘秀有关的典故,回头你问问度娘脑补一下,我就不再赘言了。”
“大厅茶桌上放的不就是它么?好霸气的名字!”寒枝饶有兴致地摩挲着王不留行。
“嗯,是的。”
“旁边的这个我知道,它叫徐长卿,我父亲常用它来泡酒治疗风湿。”寒枝说着蹲下来细细打量。
“徐长卿还有两个非常好听的别名:别仙踪、逍遥竹。”凤栖补充道。
弘庭梧走过来说:“我来讲讲徐长卿的典故吧,相传唐代李世民某次外出打猎不慎被毒蛇咬伤,病情十分严重,御医们也束手无策只得张榜求贤,最终得民间医师徐长卿采来的一味尚没名字的药草才治愈好的,李世民便以医师徐长卿的名字来命名这棵救命草,徐长卿的草药名一直沿用至今。”
“难怪凤栖这么喜欢草药,不仅名字好听,这些相关典故也精彩有趣。”寒枝说。
“说到祛风湿,还有一种常绿乔木叫半枫荷的植物也可入药。”凤栖说完快速地在植物群里扫视,就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株亭亭玉立的半枫荷。
“半枫荷,这名字,爱了。长得玉树临风的,拿来作盆景很养眼呀。”寒枝说。
凤栖指着一旁陶罐里的植物问弘庭梧:“弘老师,这叫什么?一时想不起名字。”
“青黛,我母亲的名字就来自于它。”弘庭梧回答说。
“那赵总表妹许泽兰的名字也来自于草药名吗?”凤栖好奇地问。
“不是,泽兰的泽字是来自于许家家族的泽字辈。”弘庭梧说。
“不是只有男丁的名字才有资格入族谱的吗?”石桓亭说。
“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风俗,有的地方规定只要是家族子孙后代,不分男女,都可载入族谱。许家的老家就是这样的风俗。”弘庭梧解释说。
“这个许家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吧,小门小户的谁还那么注重家谱辈分呢?”寒枝问。
“不见得非要是什么名门望族,有的家族里某代的某位成员或做生意做出名堂来了,或当了官,或打下一片江山后都会追本溯源,修祠续谱振兴家族,子孙们取名就会按辈份按指定字来继承。”石桓亭回答说。
“朱元璋就是这么对他的24个儿子的后代起名字定好了中间的一个字,共20字,满足每个儿子20代子孙的起名需要。”弘庭梧说。
“可惜后来太子朱标家因为朱棣造反,朱标家只用到第二个“文”字就失传了。潭王朱梓和湘王朱柏都是自杀而亡导致断子绝孙,所以没有用上一个字。”石桓亭补充说。
“朱元璋为后世子孙排族谱,只用了一半明就灭了,最后一个是由字辈。”弘庭梧说。
“南烛和谷精草正开着花呢。”凤栖惊喜地说。
“右边的重楼和苍术也开了花。”弘庭梧附和说。
“你不是偏喜欢开白色花的植物吗?”凤栖反问到。
“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