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她还陷在青春期难熬的漩涡里,笑得越是灿烂甜美,内心却越是迷惘与黑暗。
一种畸形的阴暗和欲望搅啊搅,搅啊搅。
只要是颜枳的东西,她都想要抢过来。
但是后来,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爱上他了。
但是就像颜枳说的,不是她没有,她不要的东西,自己就可以通通握在手里。
更何况是她有,也想要的男人。
第一场真正意义上情窦初开的暗恋最终还是无疾而终。
对于自己来说,那是一场漫长而盛大的悲剧。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自己不过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颜枳结婚那天,她在休息室里看她化妆。
她很漂亮,垂着头发短信,唇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变过。
年少的时候清汤寡水,颜枳就很好看。现在浓妆艳抹,依然美的不可思议。
大家去买午饭,休息室里最后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顾止安笑了笑,“祝你新婚快乐。”
颜枳也微笑着点头,“谢谢。”
大学毕业快两年,在这长达六年的时间里,她们的交流几乎等于没有。
说是姐妹,倒不如说是有那么点联系的陌生人。
礼貌又克制,彼此相安无事。
寂静了好久,顾止安突然问,
“颜枳,从小到大,你对我做过的最恶毒的事情是什么?”
她们都那么讨厌彼此,都不是足够宽容的圣人,在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中,明里暗里,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争斗。
只不过颜枳更骄傲,选择的大多都是精神上的碾压。
而自己更卑劣,语言挑拨和各种小动作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
颜枳抬起头,看她,顿了很久。
“顾止安,其实我小的时候,比你要坏的多。”
“那时候我们在上三年级,你春游迷路,从森林里救回来之后就发了烧,躺在病房里挂了三天的点滴,妈妈一直照顾着你,也就忘记了带我去买说好要奖励给我的裙子。”
“后来我放学回家,发现那条裙子已经被人买走了。”
“我去医院看你,妈妈去楼下买饭,你就躺在病床上睡觉,手里还扎着针,我突然就想,如果你就这么病死就好了。只要你死掉了,妈妈就是我一个人的妈妈了。”
“但是我觉得医院的医生肯定可以治好你,所以在那一瞬间,整个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心里闪过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颜枳顿了一会儿,语气轻轻的,“我当时想过要杀死你。”
......
“后来妈妈回来,看见我出了一身的汗,问我怎么了,我直接跑了出去。”
“我在医院里跑啊跑,突然觉得自己太可怕了。也就是那天之后,我发誓,绝对不能对你偷偷做什么坏事,因为这种事情会上瘾的,我怕自己有一天真的会变成一个刽子手。”
......
门被打开,买饭的人渐渐回来了。
“枳枳,给你买了个小饭团,你今天穿贴身的礼服,造型师特地嘱咐了不能让你多吃。”
“没事儿,我还不饿呢。”
顾止安看着眼前热闹的人群,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解脱的笑。
没有人知道,其实小时候春游,她在森林里迷路,是故意的。
那件裙子,是母亲答应颜枳数学竞赛拿一等奖奖给她的。
可是她不想妈妈买给她。
但她又是那么肯定,颜枳绝对会得一等奖。
所以她偷偷溜进森林里,在里面躲了一个晚上。
那个晚上,所有的害怕,难受,不安,都在得知那条裙子被别人买走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剩下的只有得逞的快意和骄傲。
颜枳说的没错,做坏事是会上瘾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躲在黑暗里的刽子手。
直到再无退路,把自己也弄的鲜血淋漓。
她站起身,悄悄走了出去。
高三时候的那一场决裂,和后来长达六年的冷漠疏远——颜枳救回了她。
酒店之外,阳光很盛,铺天盖地洒下来,刺的人情不自禁眯了眯眼。
然后顾止安就看见了那个男人。
穿着西服,身材挺拔,面容英俊,唇角眼尾都带着笑意。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渐渐从一个潇洒肆意的少年变成了成熟稳重的男人。
对她微微颔首,就抬脚向里面走。
从始至终,自己都只是他们爱情里的一个路人。
顾止安弯弯唇,整理了一下心情,在街边踩着自己的影子走。
就好像好多好多年以前,她和颜枳一起回家,颜枳就是这样踩着自己影子走。
她觉得有些幼稚和搞笑,问她,“颜枳你在干什么?”
女生就转过头,逆着光,声音又轻又认真,
“我的影子告诉我,要一直往前走。”
......
颜枳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自己手上的婚戒,转过头,问身后的男人,
“霍星朝,有件事情其实我好奇了很久。”
“嗯哼?”
“当年,我瞒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没有生气?我以为按照你的性格,你肯定会生气的。”
男人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轻笑了一声,
“因为那个时候,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我不可以对颜枳生气,如果我对她生气,我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骗人。”
“好吧,我骗你了。”
男人从善如流,
“其实是我舍不得对你生气。”
“还是骗人。”
“没有骗你。颜小枳,你看上去那么弱,其实内心骄傲的不得了,道德标准比一般人高了一大截,从来不允许自己做坏事。但是你为了我,第一次做了在你心里坏的不得了的事情。”
他亲了亲她,语气里还带着笑意,
“我当时就想,你肯定是爱我爱的不得了了啊。”
“这么一想,我就不舍得生气了。”
......
其实那个时候的记忆微微有些模糊了。
但是霍星朝心底有那么一些隐隐约约的感觉。
他想,不管怎么样,都谢谢那个声音。
是那个声音让他明白,他有多么爱这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