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长公主看了一眼李嬷嬷,冷笑:“我给你出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你有没有莫达宠妾灭妻的证据,直接告到皇兄那里。反正你还指望他回心转意不成,让他一无所有,你喜欢就当个玩意儿养在府里,不喜欢扔一边便是。”
公主告状也不是哭一场就能成功的,对方还是平邑候这样背后关系复杂的勋贵,而且这宠妾灭妻,证据最是不好找,宠妾不少人家都有,灭妻的标准太难定,真的敢杀妻寥寥无几。那么到底有没有到灭妻的地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我之前恨极的时候也想过,可是莫达惯会粉饰太平,外面只道我不会生养,同意莫达纳妾之后又拈酸吃醋,不肯认孩子,要让莫家断了香火。外人只晓我们夫妻不合,莫达进不了公主府只能待在侯府,哪里知道他宠妾灭妻。而且我也没真想与他撕破脸皮,总归他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又是蕊儿的生父,于蕊儿名声有碍,我就想着与那边楚河汉界,各不相干。”
重华长公主定定的看着昌华,哼笑出声:“你还真能忍!”重华越想越觉得这个妹妹忍耐力强的不可思议,随便哪个女人都不会心甘情愿替丈夫纳妾,但是没办法。可是身为公主,就是让莫家断子绝孙又怎么了,谁敢说一句。她们的姑姑、姑祖母中也有过先例。再不济还有五姐的例子可以参考,怎么会这么贤惠的纳妾呢!被个妾压到这种地步,居然不想着把对方碎尸万段、一雪前耻,反而想息事宁人。
昌华长公主又是哭得不能自己,自幼她娘教她柔顺、忍耐,这已经成为她的一种本能。因为这样才能活下去,先帝期间后宫风云诡谲,夭折的皇家血脉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便是强硬如萧太后,当年也夭折了一儿一女,期间还滑过一个五个月大的皇子。性烈如重华,当年也因为倔强被高太后、先皇责罚无数次。八岁的时候因为纯贵妃,被先皇罚跪太宁殿险些丧命,这还是嫡公主。她娘一个无根无基的江南采菱女,如果不柔顺不会忍怎么护着她活下来,她不柔顺怎么会被萧太后允许接近她的爱女。
重华长公主被哭的头疼,真想撒手不理,不过也只是想想:“你不想和莫达把关系闹僵,但是又不想抱养这个孩子,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不养这个孩子就是得罪他们,只是得罪的轻一点罢了。而且他们看准了你性子软,你这次不接进来,日后他们还是会想各种法子。”
“孩子我是万万不愿意养的,这口气我如何咽得下。”
重华长公主忽而一笑:“我倒觉得把孩子接过来也不错。”
昌华长公主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重华。
“你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进了你的公主府,是死是活还不是你说了算”重华喝了一口茶看着袅袅的热气,轻飘飘道:“这年头,一个婴儿夭折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后那边也不敢再提送孩子过来,若是再送,你接着就是,最后再去旁枝领养一个。你们都闹到这般地步了,你也不用指望那些姨娘养的了。”在莫达有庶子的情况下,再去过继有些于理不合,莫达若是把那姨娘生的儿子都送过来了,那才称心如意。
昌华长公主轻抽一口气,虽说她想过去母留子,但是却从来没想过要孩子的命,那到底还是平邑候的血脉,平邑候后面还连着毅勇候、德贵妃和五皇子。这也是平邑候敢和公主叫板的底气,若不然,都和公主闹得这么僵了,他怎么还敢把儿子送到公主府,就是吃准了昌华长公主不敢得罪他。
“怎么?不忍心了?”
昌华长公主嗫嚅:“那到底是平邑候府的子嗣。”
重华长公主把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平邑候又如何,是他自己不知足,你肯让他留下血脉已是莫大的脸面,他倒好,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们撕破脸。他也是个蠢的,若是个聪明的,当年怎么会不愿意把孩子抱到公主府,姨娘养的和主母养的,这点区别他难道不清楚。”
“是那个女人不肯。”当年她都派人去接孩子了,结果那个女人哭的凄凄惨惨,她的丈夫啊,那个女人一哭,就心软了,可真是用情至深啊。
重华长公主嘲讽一笑:“真是个眼浅的,那她后来怎么愿意把儿子女儿都送过来了,现在更是千方百计的要把新生的小儿子送进来。”
“这些年想必长了见识,知道出生的重要了。”嫡子,庶子,一字之差,地位却是千差万别。
“你是个心善,别人未必就那么好心,你要知道你和平邑候名下有二儿一女是有爵位可以继承的,若是他们心大一点,你说莫达是愿意那个姨娘养的做郡主,还是蕊儿做郡主呢?当年他们可是刚好两子一女啊!你还顾念着夫妻之情,人家可是未必。”
“他敢!”昌华长公主猛地拍桌道,女儿是她的命根子,若不是为了女儿,她哪里需要这么瞻前顾后。别说五皇子还没即位就是即了位又如何,她是皇姑,哪怕不得宠,碍于孝道,他也不能对她怎么样,她是怕那些人对她女儿下手啊。
以前是从来没想过,蕊儿到底是他亲女儿,可是现在想想这些年,他只怕连女儿的样子都记不住,又哪里来的感情,就是有,和养在身边的女儿一比,怕也是没了。
看妹妹把她的话听进去了,重华长公主才道:“李代桃僵的事都做出来了,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是莫达做不出来的,今天你让他们送进来了一个尝到了甜头,难保他们的心不大起来。你我都是做母亲有女儿的,都知道郡主的尊荣对女儿的重要性,我看莫达倒是极宠那女人的,说到底也是位母亲,若是个心狠的。”后面的不用她说明白,相信昌华也能知道。
昌华长公主犹豫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微变,为难道:“那孩子在毅勇候夫人和五皇妃面前也说了要抱养,若是出了事。”
李嬷嬷在一旁补充道:“这两位姨娘都是毅勇候夫人劝我家公主给驸马纳的。”为这事,李嬷嬷对毅勇候夫人早已不满,今天有七公主做主,她岂会放弃这个告状的机会。
“呵,这世上哪有出嫁女插手娘家兄弟房里事的道理,更没有小辈管长辈的说法。我在南边就听说老五风头盛,没想到他媳妇都猖狂到这个地步了,这还没定下来呢就这么嚣张,若是成了事,只怕我们做这些姑姑的都该一尺白绫吊在公主府里了。”房中众人恨不得把耳朵蒙上。
重华长公主这般气愤不仅仅是因为昌华长公主,还有她两个儿子的原因在。
长子林延恩,出生尊贵,父亲是卫国公,母亲是重华长公主,亲舅舅是皇帝,亲外祖母是太后。可以说这天下,除了皇子他的出生最尊贵。
家世够好!
年方十五,长相可以说是长公主众多儿女中最好的,身姿提拔修长,气质凌然尊贵,五官俊美无俦,还遗传了皇族一双上挑的桃花眼。
相貌够好!
少年老成,自幼被皇帝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皇帝曾亲口夸过此子肖朕矣,满朝哗然。比那不得宠的皇子还有几分体面。
前途够好!
这样的少年儿郎,他还未曾婚配,谁家不心动。尤其是那些志在夺嫡的家族,林延恩背后站的可是卫国公府和重华长公主府,或许还能得来太后和皇帝的格外青睐,而且本身也是有能力的,谁不想拉拢。
这其中以毅勇候的三小姐刘敏最为主动,以前还可以以年幼遮掩,但是这位刘小姐今年已经十五了,月前刚办了及笄礼,那就是大姑娘了,交往中若是出个岔子,林延恩就必须娶人家了。
刚好恪郡王要出京办差,林延恩便向皇帝请了旨,说是要长些眼见,更主要的是为了避开某人,等他回来,他娘也回来了,有他娘在这些事情哪里需要他操心。皇帝很看好这个外甥,也乐意外甥多学点东西,自然应允。
林延思最是爱玩闹的年纪,知道哥哥要出远门,怎么甘心独自留下,好一通折腾,闹得太后和皇帝也不得不放行。
就这样重华长公主兴匆匆的回来想看儿子,结果扑了空,不知道还好,知道是有人逼得她儿子离京,恨不得揭了罪魁祸首的皮。
“你只管去做,若是她们敢来质问你,我倒要问问她们看,她们凭什么来管,我还要问问她们是哪门子的教养。”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果然是没规矩的,据说这位三姑娘极得毅勇候夫人和五皇子妃的宠爱,怪不得一个姑娘家那般行事,都逼走了她儿子。
昌华长公主咬咬牙,下了决心,为了女儿怎么着也要先绝了他们抱养的念头。只是这样一来和平邑候是真的决裂了,这她到不怕,怕的是五皇子,若是……便试探道:“说句诛心的话,若五皇子成了事,平邑候府水涨船高,哪里还有我们母女的好日子过,我倒是真心希望,甭管是谁,不是那位上位就成。”说完,昌华长公主直直的看着重华长公主,重华与宫里联系紧密,太后为了女儿说不定透露点风向。
重华长公主淡然道:“甭管是谁,咱们都是他的姑姑,为了外人为难姑姑,他就不怕这天下悠悠众口,你且安心吧。”
那到底是不是那位。昌华长公主手中的锦帕都快被绞碎了。
重华长公主不再多言,有些事就是她也不好多说,轻叹一口气拍拍妹妹的手:“蕊儿这孩子我瞧着是极欢喜的,你常带她来玩。”
听着这话里的意思,昌华长公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目光直视重华缓缓道:“这孩子是个顽劣,今年都8岁了,还跟个假小子似的。”
“小孩子淘气些,才欢实,我家衡儿是个惫懒的,有蕊儿陪着正好,延意倒是个淘气的,两人兴许能玩到一块去。”
结为儿女亲家,昌华之前就向她透露过这个意思,她也有此意,原打算等过几年看看两个孩子的脾性再定下来,只是如今不得不早早定下,否则以昌华优柔寡断的性子,她和平邑候的事情有的是饥荒好打。
莫馨蕊家世上是弱了一点,但是对林延意而言,妻族力量如何对他影响并不大。至于性情,她既然存了选媳妇的心,这些年和昌华的信里也没少旁敲侧击,据她所知,除了肖母性子有些柔弱,倒也还不错。
重华以一个婆婆的眼光来看,柔弱也未必是不足点,对林瑾衡,重华致力于培养她强势的性子,省得日后受窝囊气。看她,但凡她性格软一些,对上卫国公府那群不省心的,不知道要吃多少亏。选媳妇,却喜欢性子柔顺的,这样儿子日后更顺心如意。
闻言,昌华长公主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这事,她曾经写信试探过,在她看来再也没有比卫国公府更好的人家,她七姐是个好相处的,两人感情又好,她也相信七姐教养的孩子,蕊儿嫁过去再好不过了。
只是七姐一直没有正面回复她,她便淡了这份心事。也愈加为女儿的婚事发愁,这下好了,蕊儿的归宿有了,有卫国公府和七姐护着,她也不用为了女儿将来而瞻前顾后。
无论谁上位,以卫国公府的地位总是差不离的。
重华长公主又给昌华吃了一枚定心丸:“找个好日子,我便把定亲的文书给你送过去。”
这样就是真的定下来了,昌华长公主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一直笼罩在周身的郁气也一扫而空,哽咽道:“七姐”
以延意的身份就是娶一个公主也是使得的,现在却是定了蕊儿这个无权无势的郡主,这都是她七姐的一番爱护。
“好了,都当娘的人了又哭又笑的。”
“也只有在七公主面前,我们公主才会这样,也就您会心疼我们公主。”李嬷嬷知道她家公主最大的心愿了了,在平邑候面前再也不用忍气吞声,也是极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