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嫔笑道:“娘娘过誉了!”
茗湘奉上茶果,二人叙叙闲聊,成嫔对德妃轻浅笑道:“妾身兄弟借道湖北一地,得见彼处民熙物阜,百姓皆赞在任的巡抚为官清廉,勤政爱民,甚好。”
德妃凝思片刻道:“湖广巡抚?可是那此前低调任京官二十二载,颇受皇上赞许的年遐龄?”
成嫔道:“正是呢,娘娘好记性。”
德妃摆手曼笑:“哪里!不过是前些日子听皇上偶一提起罢了,说是那年遐龄为官有道,这几年将湖广之地管辖得井井有条。皇上甚喜。”
成嫔柔声道:“到底是娘娘蕙质兰心,皇上才喜欢与娘娘多说些话,不似咱们这些钝口拙腮的,皇上可无心应付。”她话锋一转,婉笑道:“说起这年遐龄,听闻他府上倒是有位如花似玉的女儿待字闺中,据说正值碧玉年华,生得娇美,温婉端庄,秀外慧中,很是可人。她父亲为官正直,自小熏陶,品性定是极佳。妾身看四阿哥人品持重,仪表堂堂,寻思着若能玉成一桩良缘,使他二人共结秦晋之好,倒是美事!妾身冒昧之说,若有唐突,望娘娘莫见怪。只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话至此,德妃心下全然明了了,她早料这成嫔素来清幽惯了,不喜往来,今日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方才听她一番言语,若非受人之托,以她久居深宫之人,如何对宫外之事这般清楚?
年氏?年芸瑾!一旁正在修剪花枝的千琋极度震惊,面容早已苍白一片,血色尽褪!这是要……为四爷纳妾么?虽然早已极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四爷,可听到他要纳妾,心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原来她一厢情愿地放手,终究还是不能成全他与夫人的白首同心么?
只听德妃沉吟片刻,笑意不减道:“妹妹哪里的话?你也是一番好意,何来唐突?只是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也要问下四阿哥的意思,若是他亦有心,我回头再去禀了皇上定夺!”
成嫔笑道:“那是自然的!”
千琋呆若木鸡,脑海如炸,一片空白。怔了良久方感觉到身旁似有人一直轻推着她,她回过神来,只见妙雯神色有些急切地扯着千琋的衣袖,连连低声道:“琋姑娘,你没事吧?”
千琋顺着妙雯担忧的目光望去,只见青花斗彩勾莲纹瓷瓶中的西府海棠已被自己修剪地稀疏凌乱,忙罢了手。德妃似听到了响动,眼神往这边轻浅一带,千琋惶恐被看出端倪,口中呢喃自语道:“我去重新折一些回来。”遂匆匆出了门。
一离了永和宫,脚步便不受控地抖了起来,她颤颤巍巍地往前走,热泪在框中来回打转,她仰首,生生逼退,心里却愈加涩地发慌!
四爷!四爷……
她心底如魔障般不受控地嘶吼着这两个字,抓心挠肝,撕裂每一寸清晰的意识,即便这几日一直严酷地勒令自己不去想他,心中到底是放不下的,只消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就能引燃她满腔凄苦,浓烈地化不开……
就这般浑浑噩噩地过着千篇一律的日子,思念没有消散,逐渐沉淀下来,一如她的心绪。
这一日清晨,千琋如往常般端着一盆水欲入殿擦拭那些德妃偏爱的名贵瓷器,才踏入院中,便看到十四阿哥一身爽利地自殿中出来,他快步迈下石阶,开口叫住了她道:“琋姑娘,你手上的伤还没好透,怎么就干这般粗活?”他看着她双手端着的满满一盆水,心有不忍。
千琋搁下银盆,走上前福了福礼道:“十四阿哥金安!奴才原非娇贵之躯,这点伤不碍事。”
十四阿哥胤祯蹙眉道:“这可使不得,怎么说也是因我才受的伤,若是没养好,我岂非罪过?近日许久不见你去换药,我原有些不放心,你且让我瞧瞧伤口如何了。”
眼下虽说院中并无旁人,可到底男女授受不亲,千琋婉拒道:“多谢十四阿哥挂心,奴才的手确实好了,不敢劳爷费神。”
十四阿哥就不喜她在十三哥面前收放自如,一到他这儿便拘谨疏离的样子,一时上了气性,不依不饶道:“你若想叫我不再劳神此事,今日便伸出来给我好好瞧瞧,我也好安了心。”
千琋拗不过,心知若是不依了他的意,怕是不肯罢休。她暗叹一息,无奈地伸出左手,轻挽衣袖,十四阿哥一瞧见那雪白皓腕上触目惊心的一道伤痕,瞳眸一瑟缩,不由握起了她的手仔细端详,良久方沉声道:“伤虽好了,可这疤痕显眼,总是不妥,回头我再召那年希尧入宫给你治治。”
千琋忙道:“终日藏在衣袖中,不碍事。”说着她漫不经心地抬眸,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玉立在永和门前,眼神淡淡地望着他们,竟是四爷!千琋莫名得心虚不安,不知道他伫立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