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琋粲然一笑:“回不去了!草原上的儿女个个能骑善射,马术比走路还熟稔,就奴才这样的,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四阿哥亦笑了,“这有何难?不会可以学,谁不是从一窍不通开始的?”
一窍不通么?千琋瞪大了眼,不服道:“四爷,奴才虽然骑术不济,可也还不至于一窍不通呢,你如此说,好生驳人颜面。”
见四阿哥但笑不语,千琋咬唇呢喃道:“只是骑射确实有些不得要领,总被十三爷笑话,说奴才姿势不对,听说十三爷骑射极其了得,改日倒是要向他讨教一番。”
四阿哥胤禛听此,有些吃味,面色无常地看向她淡淡道:“骑射了得的可不是只有十三弟而已。”
千琋一愣,听出其弦外之意,掩唇笑道:“近来反观四爷骑术之精湛,想来也定是个好手!奴才福浅,竟无缘一观。”
四阿哥望向她,静默不语,心思动容暗想:福浅么?日后定会有机缘的!
千琋却毫无察觉,顾自言语道:“不知十三爷他们此刻是到哪了?他自个儿应承了要在草原挑些物什回来送奴才,总不至忘了。”
四阿哥问道:“怎么?你当真喜欢草原么?”
千琋杏眸璀璨,熠熠生辉道:“也不尽然,奴才更向往的是大漠风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寥寥几笔,却将一个黄沙莽莽、壮阔无边、气象雄浑的大漠之景跃然眼前,叫人油然而生一股苍莽烈性!”说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四阿哥道:“不过这只是奴才自个儿臆想罢了,奴才平素从未去过大漠,倒是真想见识下诗中的绝美景致。”
四阿哥胤禛望向她,眼眸越发深邃,心思牵动,烙下了此刻一脸似水柔情的她。大漠么?他嘴角不由含了几分笑意,目光渐而轻柔。
两人随心闲谈,从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各抒己见,皇子们自幼被苛求读书习武,四阿哥又天资聪颖、勤勉好学,自然学识渊博,倒是千琋叫他刮目相看,她心思活络,多有一番独到见解。
不知不觉竟是坐了一夜,饶是已至炎炎夏日,却也抵不住破晓前那渗透肌肤的丝丝凉意,千琋不由打了个寒颤。突然身上一暖,她回首,只见四阿哥那件对襟马褂不知何时已披在了她身上,她慌得垂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面色绯红。二人皆静默不语,沉寂的气氛窜逸在彼此之间,叫人无措,心头似擂鼓般轰鸣,沁着丝丝蜜意。
趁着天色尚未透亮,四阿哥将千琋送至客栈处,部署妥当,他方翻身上马,遥望着千琋那间客房紧闭的窗户,目光坚定,暗思,该是时候设法牵制太子了!
只是四阿哥不知道眼下有一人早已按耐不住反击太子之心——此刻,直郡王府传出朗朗高笑,透着阵阵自负与狠戾!
原来自那日去狱中见了纳兰明珠之后,大阿哥便火速派人私下调查吏部官员变迁之事,而八阿哥则借机于暗中推波助澜,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所掌握的关于太子经由吏部在江南卖官鬻爵一事的蛛丝马迹混入其中,只等着大阿哥查出端倪再顺藤摸瓜,将此事一概牵扯而出。
大阿哥底下之人果然不负所望,很快便探查到了八阿哥刻意留下的线索,深挖之下,于今日终得以窥见此事全貌。大阿哥此时早已是欣喜若狂,忙不迭地欲赶去狱中与纳兰明珠共商大计。
晌午,太子胤礽正在毓庆宫习字,忽听殿外嘈杂,蹙眉问身侧公公道:“外间何事?”
那公公正欲出去看视,却见一个高大身影已大步入内,竟是大阿哥胤褆。太子对其到来早在意料之中,纳兰明珠被囚多日,大阿哥总算是沉不住气了。
太子看向大阿哥淡淡道:“且坐。”又对身旁公公道:“给直郡王看茶。”
那公公应声下去。
大阿哥毫不见外,往就近一椅上随意靠坐,慵懒开口道:“太子好兴致,这字着实练得不错,听说新上任的杭州知县吴天辉文墨不通,腹中草莽,难为他担此重任,回头该好生劝他学学太子这般勤勉好学才是!”
太子本以为大阿哥今日是来替纳兰明珠求情,原想借机煞煞他威风,方才见他举止不恭,正要发作,可这会儿听此一言,顿时面色青白,强自镇定道:“此话何意?”
大阿哥漫不经心道:“话不可说尽,太子是聪明人,当明白此意。”
太子心下惶恐,却不肯泄露丝毫,他不确定大阿哥此举是否有诈,但不论大阿哥是试探也好,已坐实也罢,眼下皆不可自露马脚,谨慎起见还是不露声色为妙,太子遂淡淡道:“直郡王若无事便请回吧,本宫练字之际不喜旁人打扰。”
大阿哥见太子故作糊涂,毫不客气地对自个儿下了逐客令,心中不悦,索性挑明了话题道:“不知在皇阿玛看来,卖官鬻爵与陈米以次充好,哪一样更罪不可恕呢?”
太子乍然色变,面色险些绷不住,可他到底城府极深,只一瞬便恢复常态,目光隐含几分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