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贵人顾盼生辉,巧笑倩兮,盈盈启唇道:“娘娘莫不是担心妾身等人偷师窃艺不成?妾身愚笨,不如娘娘灵巧,便是教了,这一时半刻也是学不来的。何况娘娘位尊,本就为宫中姐妹之表率,若有幸见娘娘以身作则,妾身等人自然能对孝道更有领悟。娘娘,您觉得呢?”
她言语之间咄咄逼人之态尽显,在座妃嫔皆是暗暗惊叹,这和贵人怙恩恃宠,实在是妄为,换做旁人断断不敢如此出言不敬!
德妃心头隐怒,可话已至此,底下又有众多妃嫔坐着,她若再推脱反倒落个“不孝”之名,如何担待得起?她面色沉静,不显半分愠色,清淡开口道:“千琋,去取锦衣。”
千琋忙诺诺答应了退下去。
待回了房,千琋便自箱中取出锦衣,正欲装入朱漆方盘之中,却见衣角缎面褶皱不平,心生疑惑,遂展开细看,顿时花容失色!只见锦衣团绣的金丝银线宝相花上洒满了斑驳血渍,触目惊心!宫中最忌血光,何况此衣欲赠太后做礼,竟出这般差池,她纵是万死难辞其咎!这背后陷害之人当真是心肠歹毒得很!
千琋脑中思绪百转,这锦衣断断不可示人,唯有先藏起来再另施它计!正手忙脚乱地将锦衣塞回箱中时,一道刺耳的尖叫声震入耳中,千琋心头猛颤,周身如入冰窟,遍生寒意,完了!
她僵硬地转过头,只见一个尚有些稚气的小宫婢正站在门外一脸惊恐地望着她,羸弱身子瑟瑟发抖,手中的扫帚早掉落于地上。这人正是负责洒扫的彦琳,千琋想起来了,此前和贵人遗失东珠耳坠一事,她亦卷入其中。千琋当时便疑心过她,此后多有提防,不想还是大意了!
“何事惊慌?咋咋呼呼成何体统?”一道愠怒之声响起,继而转出个妖娆多姿的美娇娘,可不正是和贵人么?呵,来得可真及时!
身侧是闻声前来的德妃,此刻因和贵人喧宾夺主抢先发话而面色不悦。
定嫔亦紧随而来,眼中隐隐含着几分忧色,身后其余妃嫔则是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德妃看向瑟缩的彦琳,秀眉微蹙,沉声道:“何事惊呼?”
那彦琳忙跪在地上慌乱道:“奴才……奴才什么也没看见!”
千琋心头冷笑,好一个欲盖弥彰!
德妃何许人也?心思深沉绝非常人能及,此前便已对彦琳有所疑忌,眼下又见她这般反常,心中已隐隐有了揣测,便沉稳道:“既无事便下去洒扫吧,今日且将正殿金砖尽数擦拭干净以作惩戒。往后不可再这般一惊一乍,没个规矩。”
那彦琳将头埋得极低,呐呐道:“是,奴才谨记。”说罢欲起身离去。
和贵人展颜灿笑道:“娘娘可真是宽厚,由着奴才这般胡来也不过问,娘娘身居一宫主位,如此放任自流,长此以往何以服众?”
德妃面色含怒,冷冷道:“和贵人还知本宫是一宫主位么?本宫管理永和宫里的事,何时还需要和贵人指摘?”和贵人正值盛宠,德妃本不愿对其锋芒,可她四次三番地来永和宫挑事生非,德妃岂会坐视不理,任其拿捏?
和贵人不怒反笑道:“娘娘言重了,妾身怎敢置喙娘娘宫里之事?只是娘娘位份尊贵,妾身与宫中姐妹自然视娘娘为榜,娘娘若是对自个儿宫里的人护短,那妾身与众姐妹就真不知往后在这宫中该如何处事了!”
和贵人这般步步紧逼倒让德妃越发笃定此事定有蹊跷,绝不可遂其所愿。德妃淡定从容道:“本宫对她已有惩戒,怎是护短?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因这点小事便重责,岂非令宫中人人自危?罢了,到此为止,本宫困乏了,便不送诸位了。”说罢转身往前殿走去。
众位妃嫔皆擅察言观色,忙欲退去。独和贵人不依不饶,对着跪于地的彦琳厉声道:“下作奴才!叫你猖狂!没事鬼叫什么?方才唬得我好一阵心惊!若依了我,直接打发去慎刑司!”
那彦琳一听此话更是吓得抖如糠筛,连连磕头道:“小……小主息怒,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
“退下!”德妃骤然转身呵斥道。可,已然来不及了,只听彦琳已哆嗦着说出:“奴才看到琋姑娘拿着一件染血的锦衣……”
德妃气怒交加地看着口无遮拦的彦琳,心头一震,原来和贵人打的是这算盘!
千琋默然垂目,终究还是避无可避,唯有直面了,她复抬首,目色清明,看到定嫔眼中满盛的忧色,千琋投以镇定目光以令其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