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望了眼碧色莹润的汝瓷碗中所盛的白粥,冷冷道:“端回去!”
梁公公只得遵旨,躬身退出。
翊坤宫内。
宜妃看着张起用原封不动端回来的粥,心下明了,皇上这次是真气着了!她暗叹一息,将粥悉数倒掉。
深更半夜,宜妃依旧起来熬粥,一连数日皆是如此,而粥也总是纹丝不动被端回来!可宜妃却是卯足了劲儿,屡败屡战。
身边的婢女春深亦看不下去了,委婉劝道:“娘娘何苦呢,您这夜夜不睡,人都熬瘦了!皇上染下风寒,想来也没什么胃口,既然不喝您就别做了吧,仔细累坏身子呢!”
宜妃轻轻搅动着粥道:“皇上喝不喝是一回事,本宫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即便是日日原封不动地被端回来,只要皇上能看到本宫的心意便够了。”
春深忙道:“那不如娘娘您去歇息吧,奴才帮您看着火候儿。”
宜妃慢条斯理道:“本宫的心意怎可假手他人?若是本宫连这点诚意都没有的话,如何博得皇上感动,再重获隆恩?”她神色越发清明,嘴角含起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
春深不敢再置喙,细致地替宜妃擦拭额角的香汗。
就这般日复一日,皇上虽从未领情,宜妃却依旧每日熬制了粥送去乾清宫,雷打不动。
一日,梁九功端着粥进去通报,见皇上正低头看奏折并未示下,这段时日来梁公公对此已司空见惯,正欲像往常那般端下去,皇上却突然出声道:“搁这儿吧。”梁公公微愣神,忙答应着端上去。
皇上尝了一口道:“这白芷细辛粥熬得很是细致,软糯温稠,香甜开胃,宜妃倒是肯费心思。”
梁公公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呢,送了近一个月了,风雨无阻。”
皇上面色无常,未置可否。
翊坤宫内。
宜妃瞧见今日端回来的碗空了,大喜过望,忙问张起用道:“皇上可有说什么?”
张公公道:“回娘娘,奴才听梁公公说皇上颇有几分赞许。”
宜妃笑颜尽展,心头久积的不安终于稍有松动。春深喜不自禁道:“娘娘,那今晚奴才下去多备些食材!”
宜妃微微一笑道:“不必了,今夜好生歇息便可。”
春深不解道:“娘娘,难得皇上金口夸赞了,您怎么不做了?”
宜妃淡淡扫她一眼,笑而不语。
翌日下朝后,皇上批阅了许久奏折,倒觉腹中空空,他蹙眉问梁九功道:“今日的白芷细辛粥呢?”不知不觉间他已习惯了宜妃每日的细心之举,突然少了反而有几分不适。
梁公公忙道:“回皇上,奴才听闻宜妃娘娘昨儿个夜里起来熬粥把手给烫了,今儿并未派人送来。”
皇上皱眉道:“哦?随朕去瞧瞧。”
至翊坤宫内,见宜妃半卧于紫檀木雕花贵妃椅上神思恍惚,皇上迈步入内,宜妃骤见圣驾,心思愣然竟是看痴了,良久方反应过来,忙盈盈施礼。
皇上扶起她,虽不过一月未见,她却消瘦了好几圈,弱不胜衣,手上包着层层白纱,更显娇弱,皇上心下喟叹,轻责道:“怎这样不小心?”
宜妃垂首,清亮眸中盛了几分雾气,低声道:“只怪妾身笨拙,原是看皇上昨儿个终于肯喝妾身熬的粥,心里欢喜,便想着今儿多熬一些,不想一时心急竟把手给烫伤了,反使得今儿这粥也没煮成。”
皇上心下感触,牵着她去一旁就坐,怜惜道:“你宫里这许多人,往后这些活计让奴才们去做便是了,你莫累着自个儿。”
宜妃闻言,眼圈更红上几分。却听身旁的宫婢春深道:“回皇上,但凡皇上的事儿,娘娘总不肯假手旁人。自打前些日子听闻皇上您染了风寒后,这一个月来娘娘茶饭不思,夜夜爬起来熬白芷细辛粥,说能祛风消肿,只求皇上龙体能早日安康。眼看着人都熬瘦了,娘娘心里挂着皇上的龙体,寝食难安,身子越发虚弱,好几次夜里熬着粥便晕过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