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路灯下,是两个时长时短交替变换的身影。刘玉海给她讲自己的大学生活,给他讲上班以来所经历的一切,特别是暑假沙坑里淹死人那件事情。
李华芳没有读过多少书,就给他讲单位里发生的事情。当然,很多都是刘玉海没有听说过的。比如,县长的情人给县长生了两个孩子,一直来找县长要钱,有一次,为了要钱,还大闹会场。比如,石山镇前一段刚安排的那个人,就是叫县长姑父的。
很多事刘玉海听了都张大了嘴,不敢相信是真的,但是他也知道,李华芳说的是事实。毕竟,计经委就在县政府楼上办公。
县政府的那些领导晚上会去政府招待所舞厅跳舞,招待所的服务员很多都是领导的舞伴。过几年,招待所的服务员年龄大了,就会有一些安排到县委各局委了,当然了,也有走上领导岗位的。
李华芳说,法院有个副院长,以前就是和县政法高官有一腿,从招待所服务员安排到法院临时工,然后转正,再然后提干,再然后,政法高官当到副书记调离时,安排这个女的当了法院副院长。
当然了,李华芳说这些事,都是听单位里那些同事说的。
刘玉海终于明白了,社会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单纯,单纯的是他,复杂的是社会。
接触过几次之后,刘玉海觉得还行。所谓久居兰室不觉其香,久居鲍市不觉其臭。李华芳这人,看多了,刘玉海觉得看顺眼了。
一眼看不上的人,多看几眼也就看上了。
那就谈婚论嫁吧,这个时候媒人又出场了。不只是结婚,由于传统文化的影响,国人干什么事儿都需要一个中间人。
古书上就说,双方交战,不斩来使。来使就是中间人,负责给对方谈条件的。
这就是中华文化的“中庸之道”,有人说中庸之道就是和稀泥。其实不然,中庸之道流传了几千年。同时代的希腊文明、埃及文明等都消失了。为什么它能流传下来,并且还在继续发挥着他的影响。
因为,中庸之道的本质不是和稀泥,而是寻求各种力量的平衡点,找到了平衡点,平衡了各方利益,任何一方就都能各得其所。平衡是一种艺术,所以中庸的中,是一种平衡。
在媒婆奔走几趟之后,彩礼也算定了下来——两千元,在城里不算贵,对刘玉海他们村来说,比较贵。
刘玉海他们村娶媳妇,当时彩礼是六百元左右。当然,他们娶的都是农村的,没有可比性。但是,刘玉海还是觉得不行就算了,彩礼太贵。
是他母亲一句话说动了他:“她要多少彩礼都不怕,人家是上班的,会挣钱,这点彩礼她一年就挣来了,咱村别人娶的那媳妇彩礼倒少,可她们不会挣钱啊。”
刘玉海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怕母亲为难,本身家里就缺钱。
说定了彩礼钱,刘玉海父亲就去找了村里会算卦的,让人家给选了个吉日,就这样把婚事定下来了。
婚礼那天,刘玉海热热闹闹的把李华芳娶回了家,从此两人开始了一生厮守。
婚后,刘玉海两口子就在县城租了一间房子,那也是财政局的一处公房,离李华芳上班的地方很近,价格也不贵。刘玉海平时住在镇里,有时候晚上镇里有车回县城,他也就搭车回城里了。平时李华芳一直回他娘家吃住,每次刘玉海回来了他们才一起到租房处。
一般每到周末,刘玉海都要回老家。他回去是为了帮母亲干农活儿,父亲为了多挣钱,长期不回来。家里两三亩地都是母亲一个人耕种,刘玉海心疼母亲,每到农活儿忙时,他就在周末回老家了。
李华芳是城里长大的,从小就没有干过农活儿。周末刘玉海回老家了,她就在县城逛街,或者,回她娘家蹭饭。
偶尔,李华芳也和刘玉海一起回老家,村里人看到这城里的媳妇,看到人家不干活,就觉得肤白貌美的。每当这时,李华芳也是在家里做饭,没有去地里干过农活儿。
日子就在这样平淡中过去,慢慢的,刘玉海感觉和李华芳有了爱情。
其实中国几千年来一直是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一直都很稳固,先结婚再恋爱也没有什么不好。
刘玉海和李华芳这对小恋人,也开启了婚后甜蜜的恋爱之旅。那个时候也还没有手机。两人就用单位的电话煲电话粥,不巧,那个时候电话费还比较贵。
有一次,办公室主任说:“怎么这个月电话费涨了一倍多,是谁一直来咱这儿打电话?”
除了领导办公室有电话,镇里就综合办这一个电话,所以打电话的人很多,别人一般情况是不知道谁打的。尽管这样,刘玉海还是收敛了很多,看着上面的计时,在两分五十多秒时赶紧挂断(当时,市内是前三分钟一个计时单位,后面就是每分计时)。他们俩都没想到,几十年后,电话都没人用了,甚至视频都不用掏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