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绦气得跳高:“叶寻,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可樱扯着他袖子告状:“是我打了他的碗,那是因为他欺负这位姑娘看不见,给她盛了别人吃剩下的面。”
叶寻目光落到那盲眼女孩身上,想起了她昨天趴在地上捡钱的样子何其可怜,不意今天还被奸商坑害。可樱的话他当然确信无疑,一时心里便生了怒。
“别害怕。”他向姑娘轻声道。沉下脸,弯腰默默又拾起了长竿。
众人见他变脸变得这样快,不由的后退,有人仗着离他比较远,大声道:“西京在太子御下,是法理之地,有本事别动手,咱们去见官。”
“见官就见官。”可樱说,“反正我们有理。”云绦也道:“对,咱们不怕。”
未料那盲眼女孩晃着她的手,小声道:“我不想去见官,算我倒霉罢,我身上还有,大不了再赔他们一碗面钱。”
听她这样讲,可樱一时间骑虎难下了。
正在这时,忽又有一人入局来,是昨日酒局上的杨公子,杨无端。他带着两个仆人在此路过,远远从桥那边看见了可樱他们,凑上来笑道:“啊,叶兄,可樱姑娘,云姑娘,不意能在此遇见诸位,真是缘份啊。”又瞧见身后还一群拿棍子的人,顿时皱眉道:“这是什么情况?”
小贩再一次先发制人,道:“是长史府的杨公子吗,常听说公子在西京行侠仗义乐善好施,今天请杨公子为我们主持公道,他们吃了白食不给钱,这个男的还仗着本事欺负我们。”
“混帐!”杨公子气得不轻,点指怒骂道,“简直混账,你们看可樱姑娘像吃白食的样子吗,这几个字用在姑娘身上,简直就是亵渎,快滚,不然连你们摊子都卷了。”大家一见杨公子真的怒了,生怕得罪,打抱不平和凑热闹的都灰溜溜散去了,卖面的小贩讨了没趣,趁他们没有追责,也随之逃掉了。
“刁民!”杨公子朝他们的背影骂道,又过来安慰可樱,笑容可掬道:“可樱姑娘千万莫往心里去。”
叶寻谢道:“多谢杨公子今日解困。”
“举手之劳。”他谦逊道,看了一眼大家,问:“怎么,诸位出门也是要去牛府吊唁吗?”
“吊唁?”叶寻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昨天明明才喝了牛员外的喜酒,何来吊唁一说,“牛府出什么事了?”
杨公子卖起了关子:“原来诸位还没收到丧信……昨天晚上牛员外洞房暴毙,撒手人寰了。我刚刚吊唁回来,现在你们去东巷看,大红全部扯下,已经全换成大白了。”
叶寻三人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们虽与牛员外没什么交情,但好歹蹭过他家一顿饭,心中难免唏嘘作叹。
据说参加吊唁也有宴席可吃。
但考虑到蹭这种饭太散德行,云绦决定放弃。
杨公子提出要请叶寻他们吃饭,叶寻说有事,改日再吃,杨公子不放弃,借说要叙一叙昨晚的情怀,道:“人生朝露,就如牛员外,昨日还春风得意,今天就一拍两散,改天,谁知道改天还有没有命再见。”
云绦把那位盲眼的姑娘推出来,说:“杨公子若执意要吃请饭,能带着她吗。”
杨公子顿时犯难。但转眼看着可樱正牵着她的手,马上道:“这是当然的事情。”
一伙人上了酒楼,吃饭期间,听得四下邻桌都在正攀谈牛员外家的事情。原来此事早已经满城皆知。
牛员外在洞房之夜死去本来已经就很奇怪,更奇怪的是,他的死法简直闻所未闻。
据说他是被新娘子活活咬死的!
牛家人半夜三更听到惨嚎,跑到院里一看,只见牛员外已经死在房檐下,他衣裳半解,最后往外爬的样子告诉大家:他曾经试图逃脱,但还是不幸惨死在槛下。他的脸上全是伤口,还少了一只眼睛。但这大概都不是死因,死因在脖子,那儿少了很大一块肉,筋骨都已经暴露出来,鲜血汩汩流个不停。
最开始发现的家人还以为有什么野兽闯进了洞房里。直到新娘子跳了出来:她四肢着地,面目狰狞,嘴里,赫然衔着一块带血的肉!
这是吃饭的客人讲的。
后来端菜的店小二讲了另一个版本,更加可怕:据说牛家的仆人第二天开门替新人更衣,不见牛员外,只见新娘子在床上剔牙,于是不解发问,新娘子慢慢掀开新被,下面竟盖着一具森森骨架……
大家正在酒楼里闲聊,忽听外面街上喧嚷,有个凄厉的女人哭喊:“烧死这个下流忘本的娼妇,她为什么要害老爷……”
扶在二楼的栏杆往下瞧,只见人群簇拥一辆马车,马车上竖一根柱子,柱子上五花大绑着一个年轻少女,与之极不相称的是,她的大红嫁衣分外明艳,像是浸过血似的。即便大家都在用鸡蛋菜叶砸她,可她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她的脸色苍白,眼睛大大的睁着,一眨不眨,像是在好奇的观望这个陌生的世界。
围观者无不激愤,哭是真哭,恨是真恨,因为牛员外是西京城的财神爷,但凡受过他恩惠的,都像是死了亲爹。
“他们要烧死她吗?”可樱惊诧的问。
“杀人偿命,理所当然。”杨公子安慰她说。
“但是好奇怪啊。”云绦皱着眉头。
“哪儿奇怪了。”叶寻问。
云绦对大家半开玩笑的说:“她虽然是个活人,但好像心已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