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只是借运,这点小偷小摸还没写进刑法里的事,法律是真奈何不了你,可谁让你害死人了呢?”苏云韶弯下腰来,漆黑的眼笔直地注视着王翠花的眼睛,一道旁人看不见的光倏地钻了进去。
而后,苏云韶退后一步,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秦朔觉得好奇,又怕打扰她问话,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
不成想,王翠花面色大变,看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凶狠地吼叫起来:“你别过来!又不是我杀的你,你来找我干什么!”
秦朔:?
这是见鬼了?
他悄咪咪地去口袋里摸开阴阳眼的符,手都摸到符了,苏云韶仿佛脑后勺上长了双眼睛,回过头来冲他摇头。
秦朔只好遗憾收手,又见苏云韶在那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催眠。
秦朔:???
催眠你都会?!
不是,你们玄门大佬办案都这么科学的吗?
不管他有多少疑问,苏云韶没工夫再搭理他,就等着王翠花的答案。
此时,王翠花忘记自己坐在审讯室里,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那个她离开以后就不愿意再回去的村子。
她坐在河边的柳树底下,看着对岸自己喜欢许久的男人捧着一束花,向村里最漂亮的姑娘翠玲求婚。
王翠花不甘心,她和翠玲一起出村子,一起遇到的男人,为什么男人眼里只有翠玲?就因为翠玲比她长得好看吗?
王翠花跑回家,对着年近四十风韵犹存的母亲大声喊道:“都怪你!你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把我生得这么平凡?要是我能生得更好看一点,今天被水生哥求婚的人就是我了!”
被她指责的母亲摇了摇头:“翠花,还记得吗?六岁那年我让你把一直戴在手上的两只银镯子送一只给翠玲,你是怎么做的?”
王翠花当然记得,家里条件只算过得去,那两只银镯子是她仅有的首饰,她不舍得送出去,和母亲撒谎说送了,自己悄悄地藏在房间里。
她涨红了脸,扯着嗓子,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吼道:“你要是早告诉我那镯子能够借运,我会贪那点小便宜吗?”
母亲摇头,“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不会的,有用的!”王翠花慌忙抓住母亲的手,跪地哀求,“妈,你帮我!我要长得比翠玲更漂亮,要把水生哥抢回来!妈,你是我亲妈,你不能看着我这样,你得帮我啊!”
母亲没抗住女儿的苦苦哀求,心软帮了她一次,要来女儿戴了十几年的银镯子。
一夜之间,中年美妇的母亲生出几丝细纹和白发,可王翠花完全没发现,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
母亲轻叹了口气,“你把镯子送去吧。”
王翠花抱着镯子就跑,以小姐妹送新婚礼的理由送给翠玲。
水生和翠玲订了亲,双方见面次数日益频繁起来,王翠花就躲在他们俩经常见面的地方不远处偷看,看见他们俩亲吻拥抱去了玉米地。
她没少听父母的墙角,知道那档子事,也见过村里的寡妇和男人在玉米地和树丛背后做事,太清楚水生和翠玲在做什么了。
一想到翠玲被水生搂抱着做那么亲密的事,王翠花嫉妒得要命,她跑回家质问母亲:“为什么我送了镯子,翠玲和水生哥还那么好?为什么我没有变漂亮?”
母亲说:“借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六岁就送镯子?那时候送,翠玲的气运、美貌、婚姻都会慢慢变成你的,现在的翠玲就是现在的你。”
王翠花忽然就明白了。
她母亲年轻的时候做过同样的事,从另一个美人胚子的身上借来气运,才能美成这样,而她因为对银镯子的那点不舍,生生错过这一切。
王翠花又气又恨,她怪自己目光短浅,也怪母亲不关心她,整天就知道围着父亲和哥哥转,否则怎么会没发现自己偷藏镯子了呢?
气运得一天天地借,不能一下子抽取出来,而她都快到嫁人的年纪,骨骼面容定型了,再想改变的可能性不大。
王翠花躲在阴暗的角落,看水生和翠玲一天比一天好,心里的嫉妒疯长,终于在他们即将结婚的前三天找到了机会。
她敲晕翠玲,把翠玲丢在路边,到了玉米地,不给水生任何说话的机会就抱了上去。
那时候,村子里没有路灯,晚上很黑,水生穿裤子才发现自己睡错了人。
过两天他就要和翠玲结婚了,哪能在这个时候出事?他答应给王翠花一笔钱,让她把这件事吞到肚子里去,不能告诉任何人,王翠花答应了。
第二天,村里人在河里发现翠玲的尸体。
衣服破破烂烂,身上青青紫紫,有着成年人都知道的痕迹,脸上还有两个大巴掌印子,一看就是被强迫了。
没人知道是翠玲自己想不开投的河,还是事后被那人丢进河里淹死。
翠玲的家人嫌女儿出这种事丢全家的脸面,当天就裹一张草席给匆忙埋了,丧事都没办。
王翠花被翠玲的死吓到了,随后就是一阵狂喜。
新娘子都死了,还结什么婚?水生要了她的身子,就得和她结婚,给翠玲的那些聘礼全是她的了。
她欢欢喜喜地去找水生,要水生对她负责,可水生还沉浸在翠玲的死亡噩耗中,红着眼睛骂道:“滚!”
王翠花不肯,闹了起来。
这下子,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这桩事。
村民们猜测翠玲可能是出事以后,偶然看到好姐妹翠花和即将要结婚的新郎水生在玉米地里,以为自己被水生抛弃,这才想不开投的河。
水生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和翠玲的婚事没成,带上给翠玲家的聘礼一走了之,没给王翠花留下只言片语,先前承诺的那笔钱自然没了踪影。
王翠花长得不如翠玲好看,背上抢小姐妹男人的名声,又成了水生睡过也不要的破鞋,在临近几个村子里的名声特别难听。
小孩子们见到她就笑嘻嘻地丢她石头,喊她“被人睡的破鞋”“水生不要的破鞋”,七大姑八大姨背地里说她没到结婚的年纪就随便勾搭男人抢姐妹的男人,不是好东西。
名声坏了,没有好人家愿意娶她,走在路上会被老光棍和老流氓调戏,混不吝的会直接拽她手,抱她去地里脱她衣服。
王翠花吓得够呛,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可她做的事没法抹去,还连累了即将定亲的亲哥哥,对方打听到男方有这么个妹妹,亲事当即就吹了。
哥哥气得抓起鞋底就打她,骂她“贱人”“破鞋”“怎么不跟翠玲一样投河死了算了”,比村里人骂得还难听。
更糟糕的是:王翠花怀孕了。
她的名声本就不好,水生又走了,她一个人哪敢未婚生子?求着母亲偷偷拿掉孩子,身体没养好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村子。
离开前,王翠花哭求母亲再帮她一次。
母亲无法,把从翠玲那收回来的镯子又给了她。
王翠花坐在那又哭又笑,从水生翠玲骂到她父母哥哥。
“水生你个天杀的,穿上裤子就不认账,害得我不是黄花大闺女没法嫁人,还打掉了你的孩子!”
“是翠玲你长得太好看被人睡,关我什么事?你又不是我杀的!”
“妈啊,你一点都不疼你闺女啊!你眼里只有哥哥,为了哥哥,竟然逼着我打掉和水生哥的孩子啊!”
“王铁柱,你居然打自己怀孕的亲妹子,活该你一把年纪老光棍,偷人老婆被人打断腿!”
秦朔比了两根手指,翘起第三根:翠玲、孩子,加起来只有两条人命,第三条人命在哪呢?
苏云韶摇头又点头,翠玲不算,孩子是的。
秦朔:“……”艹!
这么说,还有两条人命!
苏云韶已经得到了王翠花的母亲才是真正会借运术法之人的线索,猜想王翠花是在司徒望出生后发觉儿子倒霉的种种事迹,回老家找她母亲寻求帮助,这才等司徒远周岁了才送借运木牌。
催眠的力度不够大,王翠花快要醒了,苏云韶掐诀画符布起幻阵,令王翠花看到她此生最不愿意面对的场景。
那一天,王翠花带着银镯子孤身一人离开村子,蒙头盖脸地坐上车,只想去一个没有人认得自己知道自己过去的地方。
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镇里的人和他们村子里拐着弯地带着亲,都很友好,她不知人心险恶,出镇没多久就被套上麻袋带走了,拐子要把她卖到特别穷的山沟沟里给傻子当老婆。
王翠花能愿意就有鬼了!
她勾着拐子脱衣服,在拐子最没防备心的时候捅死了他逃跑,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好在她在这个窝点待了没几天,拐子和窝点就被赶来的警察给端掉了。
第二次差点被卖,王翠花意识到自己的气运实在不行,不做点什么,过上好生活的可能性不大。
她为母亲给的镯子找到一个最合适的人选:救她出拐子窝警察的女儿。
警察的女儿比她小了几岁,漂亮得跟朵花一样,比翠玲更好看。
那姑娘叫宝儿,从名字上就能知道是家里人的宝贝疙瘩,从小被一家人娇宠着长大,可惜家里条件不怎么好,宝儿只有一对小巧的银耳环。
王翠花以“救命之恩,难以报答”的理由,留下那只银镯子悄悄走了。
后来从她渐渐好起来的气运,慢慢有所改善的容貌上就能得知,镯子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再后来,王翠花发现自己开始倒霉。
她辗转找到宝儿家,从宝儿母亲的口中得知,宝儿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人杀害,宝儿她爸日夜不眠地找凶手,抓凶手的过程中不慎被伤,伤重不治。
如果说拐子的死亡是王翠花不愿意面对自己的不堪,宝儿和宝儿父亲的死亡应该是她不愿想起的不安,她清楚地知道宝儿是被借运的银镯子害死的。
杀拐子,是因为不杀,她就会被拐卖到暗无天日的地方。
连累对她有救命恩情的警察,害死和她半点不搭嘎的恩人女儿宝儿,是她从没想过的。
她以为借运手镯顶多只是借点气运,不知道倒霉起来会死人。
即便如此,王翠花回收那只银镯子后,依然为它找了第三任主人。
苏云韶从王翠花陷入幻境的自言自语中听到第三个倒霉蛋的相关信息,收起幻阵,甩了一道真言符上去。
“王翠花,可以借命的木牌是从哪来的?”
被迫回忆人生中最不堪最不愿回忆的场景,王翠花神情恍惚,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部抖了出来。
“那对木牌是我妈压箱底的东西,他们村子里每个人出村时都会从村长那领来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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