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膳后,明景起身行礼道:“父皇,儿臣想带凉寂去遗鹤宫看看,先行告退。”凉寂跟着行礼,明帝看着他们,有些感慨,似是想起了些许旧事,挥挥手:“去吧,你母后想必一定很开心。”明景不可置否,拉住凉寂:“那儿臣告退。”
离乾清宫稍远些,明景才松开手:“我带你去我母后先前的寝宫看看,她这一生没有几件令她展颜的事情,我如今成婚,也不知道她是喜是忧。”凉寂想着年少时的种种听闻,又想起两人的约定,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犹豫了下没有开口。
到了遗鹤宫,明景眼中有无限寂寥:“遗鹤宫的'遗'原本是倚门笑春风的倚,后来,母后去世,才成了遗。”有几个侍卫打开宫门,明景拉住凉寂的衣袖,径直走了进去:“跟我来。”二人沿着一条青砖小道绕进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有一块白玉碑,因时间太久,有些许青色,上面刻着“明敏之妻—温夏之墓”?,明景站在墓前,笑着开口:“母亲,这是我年少时的同窗,现在我们成亲了,儿臣和她先前便有婚约,本该早些告诉你,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凉寂涩声道:“母后...”明景侧身看着凉寂,笑了一下,声音清冷却带有恨意:“母后生于乱世,生前曾想持剑听雨,行走江湖,也想过偏安一隅做一个乡野妇人,没想到却都没能如愿以偿。父皇把母后当做笼中稀有的鸟儿、珍奇的字画、稀罕的物件,喜欢是喜欢,不过也还可以也欣赏别的。母后想离开,他觉得身为帝王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就把母后囚禁起来。一直到最后,失去了,才会后悔……”凉寂微叹,帝王之爱不过是一枕黄粱,梦醒幻灭。她有些感慨:“可是,即使是后悔,陛下也是一直在寻找着替代品。”
明景勾唇,有些嘲讽:“是啊,父皇的爱太过廉价。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母后没有陪父皇到最后也好,当初她离开的时候,虽说已经死心决绝,但还不至于让她厌恶曾经的喜欢,不至于让她觉得曾经的深情像是滑稽的笑话。”
凉寂话到嘴边,变成一声轻叹,总是听闻见过温皇后的人说她性情直爽烈性明艳无比,如果她看见日后一个又一个以爱之名的替代品,也不知会做何感想……
凉寂垂目心想:明景极少展露真实的情绪,平时总是什么都不在意,对旁人笑也看着轻飘飘的,只是面上在笑,心里冷凝如霜,高高处于云端,也只有温皇后才能让他像一个平常人吧……她想起几年之前的相遇,想到他年幼时便见过情尽义绝的惨烈,不禁有些伤感。
她想要尝试着开口打破这片死寂,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生怕弄巧成拙。明景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不用想办法安慰我,母后已经走了这么多年,我也没那么脆弱。陪我……坐一会就好……”
二人沉默着在那里枯坐许久,心中各有所忧,过了许久,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