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铺外的恶鬼还在试图进来,一个个张牙舞爪的贴在门窗上,时不时探出一个鬼脸,鬼哭狼嚎阴风阵阵,这些恶鬼个个满身罪孽,身上都背了人命。
乐安抱紧伞贴在墙边,看向折阳:
“老板……你一定能打败这些恶鬼的吧?”
折阳听到乐安的称呼诧异了一瞬,很快收回注意力。
“我不能。”
乐安一噎,惊讶道:
“可是你制我的时候很厉害啊!”
“因为你很弱。”折阳答的毫不留情。
折阳的确拿这些恶鬼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他除了会点小东西,偶尔能够看到别人的因果外,也就是死不了、不怕疼了。
加上他的血肉对恶鬼邪祟来说很特殊,这九百年,他过得并不安生,也就是近百年来学会了些阵法保护自己,日子才平淡了些。
他不能把恶鬼怎么样,刚出土的荆悬却可以。
荆悬如今是极厄邪祟,这世上怕是没有邪祟恶鬼比他更罪孽深重了。
折阳察觉到荆悬有要出手的打算,立刻拽住了荆悬的手。
“我不能,你更不能。”
布偶猫不解:
“他既然可以,为什么不让他帮忙?这些恶鬼能找到这里,就绝对不会罢休。”
折阳看向白骨身上的地狱召纹,冷声说道:
“因果是很不讲道理的,让他灭除恶鬼只会加重他身上的罪孽,到时候真被地狱召了下去,大罗神仙也复活不了他。”
“我花了九百年复活他,可不是为了亲眼看着他下地狱的。”
“那能怎么办?万一那些恶鬼冲进来,你难道打算等着被恶鬼分食吗?”布偶猫急促追问。
“伞铺的阵法是经百年前高人指点的,这些恶鬼暂时进不来,等就是了,等天光亮了,它们自然就走了。”比起布偶猫的急切,折阳这个当事人反而十分冷静。
他冷静,荆悬却冷静不了。
此时周遭的阴森鬼气似乎勾起了白骨内心的恶意,有黑气源源不断地从白骨周身逸散出去,将室内的摆设都损毁大半。
布偶猫见此,慌忙领着乐安后退。
“乐安你离远点,别一会儿叫他吞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乐安听话地跟着布偶猫退出了折阳的卧室,一猫一鬼只能顺着打开的门往里看。
折阳被围绕在黑雾中心,连声呵斥荆悬。
“你要做什么?荆悬,别乱来!”
他上前握住荆悬的手,入手的指骨刺骨寒凉。
荆悬不为所动,任由黑雾逸散出去,瞬间就绞住了外面的几只恶鬼,眨眼间恶鬼就被荆悬吞噬了一部分。
折阳见荆悬打算吞噬那些恶鬼,更是想要阻止他。
可无论他说什么,白骨也只是用两点红光静静地盯着折阳看,并未停手。
折阳心下急切慌乱,看着面前只余白骨本能杀戮的荆悬,轻声问道:
“你就这么急着下地狱,这么急着离开我吗?”
“以前在烈战你一次又一次地推开我,最后独自死在了城门前,现在你也打算这么做吗?”
“荆悬,我就让你这么厌恶吗?厌恶到你恨不得下地狱也要离开我?”
折阳话落,松开了荆悬的手,寒凉的手指骨慢慢脱离掌心,折阳低头不再去看,只觉得疲惫万分。
当两个人的手彻底分开时,荆悬突然抬手再次握住了折阳。
嚣张的黑雾松开了正在吞噬的恶鬼,几只恶鬼尖叫着四散逃窜离开。
那些黑雾一点点收敛回来,缠绕着折阳,像是带着意识一般,一会儿轻轻碰碰折阳的脸颊,一会儿缓缓撩过折阳的发尾。
折阳见黑雾收回来,心下放松,但仍旧冷着脸。
白骨见折阳不理他,控制着黑雾从外室拿了一把油纸伞过来。
他笨拙地接过油纸伞,当着折阳的面撑开伞,想将伞塞进折阳手里。
折阳甩开手不接,白骨就固执的去塞,几次都塞不进去,干脆自己举着伞撑在头顶挡住自己,又把伞阖上。
他来回重复着这个动作,撑伞藏起来,阖伞看向折阳。
折阳缓缓眨眼,想到了什么,终于抬手接过了那把油纸伞。
他缓缓打开伞撑在头顶,挡在两个人之间,又将伞阖上,看到了面前的白骨。
“阖伞见人。”折阳轻声说。
折阳小时候十分怕黑,日日都跟荆悬睡在一起。
后来年龄大了,再一起睡就不合规矩了,折阳被迫搬出了荆悬的房间。
从那一年开始,荆悬也越来越忙,折阳时常几日都见不到荆悬。
后来他生气了,故意躲着荆悬不肯见他。
荆悬外出归来,在一个雨夜举着伞站在他门外。
折阳生气,一夜都没有给荆悬开门,荆悬就在外面站了一夜。
直到清早,折阳气消了,打开门,看到带着一夜寒露的荆悬收起伞递了过来。
“阖伞见人,折阳,这把伞是我为你做的,以后只要你阖上伞,我一定会出现在你面前。”
荆悬在地下躺了九百多年,折阳本以为他现在只余杀戮的本能。
可此时他拿着伞,看着面前的森森白骨,心中有暖意一点一滴地滋生出来。
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在荆悬的那些杀戮本能里面,还有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