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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敏看着外面走来走去的村民, 笑着说:“一个个的都在家待不住,九点半去村委会领钱,你看看满村都是到处乱跑的人, 就是没见着咱支书吧?”
不光是支书,村干部一个都没见着。
杨珍笑:“刚刚我去村部, 看见人都在那里呆着呢,都还在算账。”
她跟范晓珍算是认识, 范晓娟搭了桥,杨珍现在在给范晓珍提供蔬菜在超市里面卖。
范晓娟说:“咱们要不去大舅那边待一会儿吧, 这人也忒多了,等会儿领钱又不是谁排在前面谁拿得多。”
范晓珍指着那边说:“瞧瞧, 都打起来了, 哎就是分个钱而已,真是兄弟父母都不认了。”
被打的是个老人,缠着儿子把户口页拿出来。
这儿子不肯, 拉拉扯扯的不耐烦起来 ,一把就打在老人肩头。
恰好这会儿村里人都在外面晃,难免被人说三道四的。
补偿款是一把补贴给村里的,至于村里,是经过很长时间的统计以后, 分到户口跟土地上头, 报上去了以后, 上面审批下来就按照这样分钱。
村里头因为分钱的事情,打架的不在少数。
也不是人人都分了家,也有人一大家子都在一个户口本上,有人几兄弟都没分出去,一大家子十好几口人。
就拿白大爷来说, 当初他儿子是一定要分出去的,结果白大爷的户口就自己单分出来了,户口本都在他自己手里,这些钱就能分到老大爷手里。
四个女人决定找个有暖气的地方待着去。
别人能扛得住,范晓娟可扛不住,她太冷了,分钱再大的魔力也不能让她在寒风中吹上几个小时啊。
走到半道上,就遇上杨珍她家兄弟媳妇了。
老二媳妇一见着她,就问:“哟,大嫂你在这呢,咱爸妈找你呢。”
杨珍哼了一声。
她是外地媳妇,本来就不受公婆待见,以前跟老二媳妇关系比较好,上次因为伺候老人的事情也跟男人那几个兄弟闹僵了,现在只是不来往,倒也不是仇人。
“叫我干啥?”杨珍斜眼睨她:“别说给我分钱啊。”
杨珍公婆都还建在,算土地、算人头,老两口都能分到五六万,不作妖好好守着这些钱,老年生活也能过得很富足了,兄弟几个撺掇着老人把钱给分了。
老二媳妇拢过来,对她喜笑颜开:“哪能呢,爸妈年纪还不大,怎么可能把钱分掉呢,就是想问问你这钱怎么花,咱家要不一起开个店。”
杨珍:“开店?”
老二媳妇点头:“现在工业园区都开到这里来了,咱家要不一起去路边开个饭店,咱妈以前做饭的手艺,养活自家人肯定是没啥问题的,你看看你们要不要也一起?”
呵。
杨珍在城里打工的事情,村里人也都知道。
老二媳妇也眼馋很久了。
大家都是打工,杨珍这一个月工资加分红再加卖菜的钱,可比来村里租房子住的大学生富裕多了,杨珍琢磨着,拉她入伙,估计是想学张烨的经营方式,可她不想开店啊,她就想盖房子。
钱嘛,每家都能分好几万,开个小饭馆要多少钱?
还用得着让她入股?
杨珍直接拒绝:“我现在在老板娘店里干的好好的,不想出来自己单干,我这钱还想留着翻修房子呢,这房子当初盖得简陋,一到下雨天还在漏水,再不翻修这几年怕是要塌掉。”
当初结婚,两老的说儿子们结婚谁都不帮,以后养老也不找儿子们。
杨珍家男人是老大,出来打工最早,辛苦拉扯了几个弟弟长大,结婚以前的收入都搭进去了,结婚的时候两人真是一无所有,按说老人该表示一下的。
结果老人直接两个字——没钱!
最初的时候找村里批了宅基地,但是只盖了一间,连厕所都没有,吃喝拉撒都在一间屋内,后来慢慢盖起来第二间,第三间,日子刚好过一些,就是杨珍男人生病了。
这辈子,她也就只有这一年多的功夫,日子好过一些。
可看老二媳妇这意思,家里面要开个店,还想要她“赞助”一点。
就别说男人不在了,就算男人现在还在,以他以前帮衬过几个弟弟的历史,继续要老大帮衬,村里人也是会戳着脊梁骨说弟弟闲话。
听老二媳妇这样说,杨珍搓了搓手:“要是有人打我手里头的钱的主意,尽管放马过来好了,说破了天,我都没有对不起你们家的地方,现在咱们还有什么关系,但小意到底是你们家的孩子,还跟着你们姓,你们家老人不顾念着儿女亲情,帮衬着我们一点也就罢了,可要是打我手里头钱的主意,怕你们是想错了,我对男人怎么样,对你们家老人怎么样,村里人谁不知道?可我也不是软柿子,不凭人揉扁捏圆,你以后还要跟我讲你们家里头的这些事,也不用跟我讲话了。”
“呸,一个个的,当初你们大哥把几个弟弟送出来,除了老三自己没考上,老二跟老四都是上了中专的,他辛辛苦苦的,把自己累死了,生病的时候有没有一个人给过他钱?”杨珍唇角露出一丝寒意:“你家老娘生病的时候,赖着我伺候了半个月,我跟你们家情分已经尽了,谁要是打我的钱的主意,我能拿命来拼。”
老二媳妇让她说的脸上一阵阵的疼。
杨珍说的是实情。
又看了一眼范晓娟等人,都不是看热闹的表情。
范晓娟她不太熟,但也知道是村里的,范晓珍跟晓敏两姐妹都在村里头开店,混的风生水起,家里也是本村的大家族,惹不起的那一种,范晓娟的底细她不清楚,但知道是城里来的。
就算老二媳妇清楚,很多城里人还不一定有农村人过得好呢。
范晓娟见她眼睛左扫右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老二媳妇知道,看来杨珍现在混好了,翅膀也硬了,不像以前那样好欺负了。
更何况杨珍的厚道是全村人都知道,当年不离不弃的照顾病弱的丈夫,还被区里面评为“年度十佳道德楷模”,去年伺候了婆婆一阵子,也领了个什么奖。
跟她斗,全家人在风评上就占不到什么先机。
老二媳妇扯着嘴笑了一笑:“哪能呢,哪能叫你掏钱呢。”
杨珍冷笑:“没有就好,若是我一个人发了洋财,孝敬孝敬老人也是应该,可爸妈那里分到的钱比我跟小意加起来都多,原是他们该帮衬我们的时候,我跟小意一个孤儿寡母,多不容易是不?”
这话说的漂亮,可惜她没发财呀,一针见血,村里面倒是老人给子女分钱的多。
张嘴问孩子们要这笔征收款的老人,如果有他们家也是第一例,传出去她可丢不起这个人呢!
老二媳妇吃惊的看着她,觉得杨珍是真的变了。
最开始大哥从陕西回来,把杨珍带回来的时候,她害羞的都不敢说话,一开口就是满口的陕北口音,当时家里就老大条件最差,几个弟弟都娶了媳妇,他还没对象,找媳妇眼光还挺高,偏偏看上个杨珍。
那会儿的杨珍就一张脸还看得。
九年时间过去了,杨珍现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眼睛里面也充满了自信和光芒,别说跟九年前比,就两年前她那副灰败的模样都不能跟现在比。
老二媳妇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杨珍看,看着她们几个进了范晓娟的房子。
看着老二媳妇走远一点,范晓珍快人快语吐槽:“这都是什么人啊?”
看着一行人往大楼房(村里人的叫法)那边去,老二媳妇这才想起来,这女人是范晓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