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发时是春天,天气仍旧算是凉爽,但也没有冬天那么稳定。时寒时暖加上湿气的缘故,保存的食物会很容易受潮发霉。
寒冷的北方冬天新鲜食材不需要进行太复杂的处理也能带出门几天不会坏,但在其它几个季节时,携带的口粮就必须经过严苛的挑选了。
和人武士的主食是粳米,去壳处理以布袋包裹并放在涂有大漆的密封木箱之中能够有效防潮。除此之外他们还携带了没有去壳的稻谷,有着外壳保护因而能储存更长时间。之后使用便携的小型器械去壳,虽然复杂费事一些。
除了主粮以外,剩下的食物大多是经过脱水处理的。里加尔人喜欢用盐,再三抹制吸干水分,干得可以用来砸人的咸肉保存时间漫长,但在食用时却必须用水煮好几回,否则便会咸得发苦硬得磕牙。
熏制的工艺在月之国也是有的,毕竟它与火息息相关,善于用火的人类各地文化自然也都懂得。
但今夜傍晚提早吃的晚餐,他们所品尝的却是更加具有月之国风格的食物。
被和人武士誉为上等美味的柴鱼片,是经过相当漫长时间才能处理好的一种食材,也是月之国浓汤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鱼本身并不是叫做柴鱼,而是沿海渔民所捕捞的大型鲣鱼。之所以被称作柴鱼,是因为在处理过程之中要反复烘烤暴晒,最终几乎彻底脱水的鱼肉会变得像是木柴一样干硬,需要用木工的刨刀裁成小片保存。
这是弥次郎等人携带的秘藏食品,因为十分珍贵的缘故,今晚是为了纪念一行人越过了之前的阻碍以及并肩作战达成了和解,才特地拿了出来。
当然,另一方面也与他们成功地在湖中捕捉到了一些鳟鱼有关。吃了好一阵子的豆干,可以换一换口味,许多人也都是由衷地对今日的晚餐感到期待。
烤干晒干的柴鱼片并不拥有烟熏或是盐制的独特风味,基于月之国普遍淡口的饮食,这倒也不出意外。
和人武士对其趋之若鹜的理由,是一种难以用言语表达的“鲜”味。
大块的柴鱼片被撒入高山湖中取得的澄澈淡水之中,之后以柴火长时间炖煮使得汤水逐渐变色。随后控制好火候将火调小长时间熬煮,令水分蒸发,汤汁浓缩成味道浓郁的汤底。
同时旁边的另一口大铁锅也被架起,洗好的白米放入其中,加上淡水,盖上木盖,由专人把控火候开始焖饭。
这两者在进行的同时,余下的一些柴鱼片还被专门负责做饭的足轻用锋利的小刀像是削火绒碎屑一样刨成了细丝。
待到夕阳的下半截已经沉入远山顶部,整片天空都被赤红色的火烧云所覆盖,地面上尚未完全消融的皑皑白雪也都被染上了橘色之时,负责煮汤的武士们加入了调味的配料,搅拌,与一旁的米饭同时开锅。
方形的月之国餐具上盖上了满满的一碗热腾腾的米饭,而圆形的木碗之中则是乘上了香气四溢的鲜汤。金黄色半透明的浓汤与远处的湖水同步荡漾着,升腾起的热气在夕阳下形成了光柱。
而之前将柴鱼片刨成了细丝的足轻们取出了一个竹筒装着的芝麻调料,洗净双手之后撒入装有刨丝的木盆之中,搅拌均匀。
“盖在米饭上吃。”似乎对于这一口很是喜欢,弥次郎少有地对着不知道如何享用的亨利他们这些南蛮人开口说着。
雪白的米饭上面盖上了芝麻点缀的鱼肉刨丝,之后旁边又有人递来了有木塞固定的陶瓷瓶子,里头装着的是大豆与盐发酵制成的月之国调料,酱油。
绕着圈儿淋在米饭之上,再佐以鱼片熬制的鲜美浓汤——这仍旧不算结束,负责伙食的人还在旁边忙活着,泡在木盆之中的豆干复水之后变得具有弹性,佐以从捕到的鳟鱼身上割下来的脂肪融出的鱼油,简单煎制的豆腐具有之前煮汤的淡口所无法比拟的香味。
一口浓汤下肚,再吃上伴着酱油和芝麻鱼丝的米饭,咬一口油煎的豆腐。
远远望去一片橘红色的夕阳、山的轮廓和地面上的积雪还有远方平静的湖泊。
篝火在静静地燃烧。
使人如此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永远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