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木轻轻点了点头,略显苍白的唇道了句“雨好像又大了些”后,开口轻声催促着秦雁真快步进入客栈内。
和掌柜要了间休憩用的小房间,秦木两人随着店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店小二送两人入房后,在门首说了“有事尽管吩咐”这句官话后便作揖离去。
厢房里只摆了张矮桌,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入口左侧的墙面上则有让人摆放刀剑的木架,再者就是对着入口的正对面开了一口不大不小的方窗。方窗上头挂了风铃,此刻正随着风发出叮铃玲的声响,宛若玉袂相击般清脆。
抱着琵琶的木挪着轻步挨近厢房内唯一的窗口,从这头向下望去,街景一览无遗。
秦雁真边卸下披在自己肩上的披风,边走到木身旁,他将披风轻轻裹上遭雨淋湿的木肩上。
察觉到肩上突增一物的木讶异地回过头,只见秦雁真露出清浅的笑容,低沉的嗓轻声∶“没有可以替换的衣物,至少披着才不会染上风寒。”
木愣愣地瞅着秦雁真递来的温柔目光,等到她意识到自己竟会这样瞅着他看了好段时间,才慌慌张张地别开了视线。同样的想法也发生在秦雁真身上,他没想到自己竟会这样盯着她看的出神,几乎在同一时间和木一样赶紧错开了视线。
感觉外头清冷的空气无法轻易窜入,小小的厢房内,逐渐浮现隐形的燠暖气息。
她嗫嚅着“谢谢”后,将目光再次转往窗外。秦雁真顺着她的目光往窗外迷蒙的景象望去。
静寂片刻,他开口轻声道∶“从这里看过去,觉得时常看的街景变得相当特别,而且又下了这场春雨,整座城看来更有种朦胧而神秘之感呢。”
说了一连串连秦雁真自己都觉得很突兀的话语,他看到木愣愣地转过头,她望着像是做错什么事的秦雁真,嘴角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
“是我哪里说错了么?”
木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秦大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总觉得┅┅”
“那个、很怪么?抱歉我无法学以致用,所以讲出来的话很奇怪罢?”秦雁真困扰地挠首,目光胆怯地偷偷瞄着仍在咯咯轻笑的木。
“当然不是,我很意外秦大人方才说的那些话,正好切合我此刻内心的想法。”木止住了笑声,可脸上仍带有清浅的笑意。她回过身,抱着琵琶步至中央的小木桌挨将而坐。
“今日木姑娘也会去弹琴给那些孩子们听罢?”秦雁真没有随木前去,而是挨着窗口旁望着木。
木轻轻点了点头,秦雁真察觉那双轻转的眸子在她回应自己问话时,掠过伤感且绝望的情绪。
他大概、不,应该是笃定木是因为“那个原因”而感到内心悲伤罢。
他思忖数秒,抱着纸袋在木对首坐了下来,将手中塞满糕饼的纸袋推给木。
“这些请帮我拿给那些孩子们。”
木一脸惊讶的望着装得鼓鼓的纸袋,一眼瞥见里头的内容物,诧异的目光迅疾对上眼前的秦雁真。
“只是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毕竟我不像木姑娘你可以弹琴唱歌给他们听。”
木纳纳地聆听秦雁真用着紧张的口吻说道。她微微挑起柳眉,倏然将纸袋给推了回去。
看到木有这般动作的秦雁真像是心口忽然被人猛然刺了一刀难受,他垂下眼帘,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眼眸底下受挫的神情。
木岂会没察觉秦雁真的反应,她仓卒着开口∶“秦大人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大可自己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
秦雁真缓缓抬起脸,瞅着木的目光有些疑惑,而木立刻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笑靥,让他看得微愣。
“那些孩子们从那天起就不断吵着要找你玩呢。如果不麻烦的话,今日秦大人就跟我一起去罢?”
“可以么?”
看着秦雁真问话的表情,木虽然心里感到有趣,却也同时间感到一阵心酸。
她颔首,顿了几秒后又道∶“还有,我想反驳秦大人方才说的一句话。”
“什么?”秦雁真瞥头,惑声。
只见木抿嘴微笑,调整好姿势后,如玉般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上怀中的琵琶琴弦。
她调了音律,轻整嗓音。顷刻间,一首《长恨歌》便从恢复润色的唇口脱出。
这首《长恨歌》秦雁真自是晓得的,内容即叙述唐玄宗和杨贵妃凄美的爱情故事。
听着熟悉的诗词从木口中婉转唱出,秦雁真不知不觉轻轻掩起双眸,薄唇竟也微启,沉着稳重的低音轻声和起木的嗓音。
唱到最后那段成绝唱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时,两人一扬一沉的歌声与琵琶音完美地契合在一起,歌声温柔却又轻颤着,如同窗外绵雨般点滴入心。那是能够真切体会这首诗词涵义的人,才能唱得出的凄美乐音。
合奏出的歌乐在小小的厢房里如同晨雾般久久未散,木缓缓睁开双眼,目光静静投向前方仍然沉溺于乐曲中的秦雁真。
似乎察觉到木的目光,秦雁真猛地睁开眼,一瞅到坐在对首的木正在看着自己,俊冷的脸登时刷得火红。“抱歉,我不是故意要┅┅”
“这就是我想说的,秦大人你自己并不知道,其实你唱起歌来并不比你家主子差呢。”
“呃?”秦雁真满脸不解,眉宇微蹙,“我?”
木嘴里盈着笑,颔首,“只要多练习几次,肯定能唱出好听的歌曲。”
“呃┅┅可是这种事终究不适合我这种粗人┅┅”
“话可别这么说,我想陆大人一定知道你有潜能,所以才会选你做他的随从。”
乍听到“陆大人”三字的秦雁真微微变了脸色,下秒才意识到木口中的“陆大人”指的是“陆恭兰”而非“南宫戮”。
他纳纳地垂首,思考木甫才说的话语。其实理由应该不像木所言,他只是纯粹身为兰帝的贴身护卫──而且还是靠关系,才会待在伶人身分的陆恭兰身旁罢了。
“你给我等一下!”正当抓着锺离的穆子涵准备“行逃离之事,做窥视之实”时,满脸通红的秦雁真翻开脆弱无比的门板,冲向前一把扯住穆子涵的嘴。
“你这个混帐!到底在做什么啊!?”
“息、息怒啊雁真大爷!”穆子涵望着恼羞成怒的秦雁真,怪声怪气的求饶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在、哎唷!别打!我怎么会知道你跟锺小弟的恩人姐姐在┅┅”
生怕这个穆子涵说出一些更超过的话,秦雁真索性扯下他的衣角揉成一团塞进那张多嘴的口。
从头到尾都在“观战”的锺离小心翼翼地挨近喘着气息的秦雁真,手轻扯拉了拉秦雁真的手臂。秦雁真猛地转头,对上锺离的目光登时心怯了几分。
‘为了你好,还是┅┅早点放弃罢。’那夜,锺离在小学堂告诉秦雁真的话犹如在耳,而方才那副景象又这么恰巧被他撞见。
秦雁真心虚地别开视线,转而对上扯出自己口内布团的穆子涵。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秦雁真眯起眼,望着跌坐在地下还笑的出来的穆子涵,“锺离怎么会跟你在一起?你该不会是诱拐人家罢?”
“谁跟你一样脑子里竟是装着不三不四的邪念!”
听到这话的秦雁真正想反驳“明明这句话说的是你自己!”,穆子涵俐落的翻起身子,一手插着腰,另手直指秦雁真的鼻头训道∶“我是在街上看到锺小弟有难,故以舍身相救┅┅”
“什么舍身相救。”秦雁真哼了一声,转而看向怯怯地躲在一旁的锺离,“你怎么会遇到这个┅┅这个男的?”原本秦雁真想说的是“这个混蛋”,可是对上那双有如晚霞的橘红瞳孔,让他心中对穆子涵的怒意莫名却了许多。
“其、其实只是我想要快点找着木姐姐,然后在街角被穆大哥撞了一下,跌到水洼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