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已经接受了现实,也或许是妹妹的哭声让她不得不镇静。终于,她喊了一声:“青凤。”语调像磨砂的粗瓷,干涩,粗糙。
“姐姐,我好怕,怎么办啊。”妹妹谭青凤还只是刚读初二的小女生,胆小,惊恐,无助。在脆弱的年纪经历了这种最恐怖的噩梦,她要抓住那根救命稻草,现在姐姐就是。
谭青娥安慰着惊魂未定的妹妹,眼泪一串串落下,她可以难过,可以痛苦,可她唯独不能哭出声,不能绝望。
重新正做了一点,她问过妹妹爸妈现在在哪家医院,就拉着妹妹往门外赶,有位老师担心两姐妹突然遇到这个噩耗,怕她们出事,就提议他开车送她们过去。
谢过老师,三人上车赶往医院,路上妹妹没有停止过哭泣,扑在姐姐怀里,紧紧抱着,像怕姐姐突然不见了。
听妹妹青凤抽噎着讲完,谭青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是她生日,妹妹下午下课早,母亲下午也没安排课程,就等谭父过来,跟她们母女俩一起过来接她,给她过17岁生日。
刚走出妹妹学校没多远,一辆拉着两节下水道水泥管道的车子爆胎,巨大的惯性下,两节水泥管道被抛飞。谭父刚推开小女儿,其中一节就飞了过来,夫妻二人双双被砸中……
她无法明白,原本幸福美满的家,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横祸?为什么是她家?为什么是她?看着还在不停抽泣的妹妹,她的天也快塌了。
下车匆忙赶到医院,就见手术室的门关着,奶奶沉默着坐在长椅上,爷爷则不停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的来回走。
二老见姐妹两人过来,也不住安慰,可是他们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谭青娥询问了现在的情况,二老也不清楚,询问医生,医生说谭父还在抢救,具体情况要看病人的意志,能不能撑得住,受伤太严重了。
唯一还算欣慰的是,谭母伤势较轻,右腿骨折,右手两只手指受伤太严重,只能截去。但她麻醉前说,一定要等谭父手术出结果再出来,考虑病人情绪,所以让其在里面躺着,等手术结束。
从下午等到晚上9点,手术门才打开,两辆移动平台推出。
看着插满各种仪器管道的父亲,四人都要上前去探望,但医生阻拦着说,虽然手术成功,但现在情况还不稳定,需要上ICU。
母亲已经恢复了意识,但目光一直盯着谭父那边,姐妹和二老的询问也不回答,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等到父亲进了ICU,众人才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着,可能是怕吵着病人,医生让众人先在外面等着,最好在陪护专门的休息室休息,不要离开,有情况会通知他们。
最后留下爷爷奶奶二老等着,姐妹两人去了,母亲那边陪护。
还算好的是,肇事司机一直在一起办理各项手续。见到谭青娥姐妹两人,他也着急上前道歉,询问情况,并承诺一定承担责任。
所幸,父亲情况日渐好转,在ICU待了一周多时间,就稳定了。肝脏切除了一部分,肠道也有两处修补,骨骼受损还是其次。医生说,命是救回来了,可下半生是没办法做承担工作了。
……
那是谭青娥的17岁,黑暗、痛苦、无助,她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她不得不长大,撑起她们家的两根柱子垮塌了,她自己要成为那根柱子。
家里的工厂因为父母重伤难以为继,催货款的,催工资的都一一上门,应收的货款也被别人推三阻四抵赖,这是一场食腐者的狂欢。
她开始从温婉的小姑娘,变成果决的大人,卖了工厂,卖了设备,还清所有欠款。
谭青娥原本成绩很好,突然的打击下,次年高考成绩不理想,无奈选择退学,因为她还要照顾未长大的妹妹,照顾受伤的父母,还有受打击后,身体垮掉的爷爷奶奶。
她走在黑暗里,却渴望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