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后早逝,太子和清辉公主都由太后亲自抚养长大。
太子是唯一的嫡子,六岁时由朝臣举荐,顺理成章成为太子,但今上对太子,并没有展现出特别的喜爱之情。
而诸位皇子中,大皇子宁王自小体弱,深居简出。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母妃出身低微,母族不显,几位皇子在朝中也没什么威望。
二皇子荣王和七皇子安王跟其他皇子不一样,两人的母妃贤妃出身世家,母族昌盛,他们不及太子正统,但比其他皇子身份高贵。而且荣王已经出宫分府居住,眼下又多了一个嫡子,隐隐已经有了几分想和太子争一个高下的意思。
在一众庶出皇子中,又以七皇子安王最得今上喜爱,小小年纪,还未分府,就和诸位皇兄们一样,得了亲王的封号。
名正言顺、不得圣眷的太子,和宠幸优渥、两子傍身的贤妃,不可能和平共处。
清辉公主和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俩,贤妃对清辉公主呵护备至,对太子,则是敬而远之。一来,后妃不能和皇子过分亲近,二来,贤妃和太子早有龃龉,只不过贤妃所谋甚大,所以才暂且隐忍不发。
在荣王妃生出小世子之前,贤妃一心一意装贤良,小世子出生之后,贤妃就等不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贤妃反而不会再打元春她们几个的主意,毕竟她们实在太无足轻重。
元春忽然想起一事,眉头轻轻蹙起:“玉蟾姐姐,甄姐姐待你如何?”
史玉蟾有些茫然,笑着道:“甄姐姐把我当成妹妹一样,什么事都想在我前面,多亏了她,太子妃房里的宫女才没为难过我。”
元春料想甄韵节毕竟是甄家的嫡女,不至于为了一点私情,就置家族利益于不顾。她们四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在一条船上,甄韵节应该不会对史玉蟾不利——除非她连血脉亲缘的父母亲人都不顾。
自从太子和荣王交恶后,东宫的出入管理严密了许多。史玉蟾好不容易才寻了个借口,到琅嬛殿来和元春密会,说不了几句私密话,就急着回去复命。
元春思索再三,还是叮嘱了一句:“小心甄姐姐,凡事都留一个心眼。”
史玉蟾听在耳里,脸色有些惊疑,也没多说什么,就抱着书匣匆匆走了。
元春洗过手,坐在廊檐底下,抄写书目,一转眼,墨砚旁边已经堆了一叠厚厚的目录本子。
司籍宫女捧来一碗冰糖莲子羹,放在桌案上,“辛苦贾女史了。”
元春放下竹骨兔毫笔,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司籍客气了。”
元春常常来琅嬛殿借阅典籍,司籍宫女从不推托,每一次都尽快帮她找到想读的书目,而且从不限制她还书的期限,她心里很感激司籍宫女,只是帮着抄写名录罢了,算不得什么。
司籍宫女翻开元春抄好的名录,满脸羡慕:“贾女史的字写得真好。”
元春笑了笑。
司籍宫女虽然掌管琅嬛殿的典籍、图书,却不认字,更不会写字。她只能根据书皮上的记号来区分书本的分类,宫里的规矩如此,元春曾经想过教司籍宫女读书认字,碍于宫规,只能罢了。
抄写完名录,元春也不急着走,和司籍宫女对坐檐下,一边吃点心,一边嗅着满庭芸香草的香气,心里出奇的平静悠然。日光烘烤过的书本散发着一种陈旧的芳香,像落进古井里头的一束月华,温柔而静谧。
然而宁静总是短暂的,一碗莲子羹还没吃完,一个梳着长辫的小宫女跑进来道:“贾女史,不得了啦,抱琴和郭女史打起来了!”
元春眉头一皱,差点掀翻青瓷小茶碗,匆匆别过司籍宫女,一边往回走,一边问起抱琴和郭女史打架的情形:“什么时候打起来的,旁边可有人劝解?有没有惊动公主?”
小宫女搓着手道:“她们俩打得不可开交,奴婢们拉都拉不开,只能来找贾女史了。”
元春怕抱琴吃亏,提着裙子,跟在小宫女身后,闷头直往前走,也没注意小宫女专往人烟稀落的岔道山洞里钻。
走到一处夹墙下时,元春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两声窃笑,心里一凛,连忙后退两步,忽然想起小宫女有些面生,“你叫什么名字?跟着哪个掌事姑姑当差?”
小宫女见元春警醒,身形一凝,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个狞笑:“贾女史只怕没机会打听了。”
元春悚然一惊,不及张口呼救,听得身后一声清斥,后脑传来一阵剧痛,顿时只觉头晕眼花,眼前一黑,踉跄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