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衣如雪,不染纤尘,踏上云雾离去。
混沌帝君这次什么也没说,她先是安抚了泽宣的情绪,待她心平气和的时候,再将乾坤与鸣坤抓入殿内一顿乱揍。
混沌赤脚走来走去,地上随她步伐生花,开满了鲜花,殿内温暖了不少,只是这盛开的花海,论是他们二人也不敢碰一下踩一下,只敢安安静静的跪着,被她教训着。
“不是吾说你们,你们下手也太轻了吧,居然没有将那登徒浪子杀死,这可不太像你们的风格。”
鸣坤先开口了:“臣有罪,请帝君责罚。”
二人对视,乾落也跟着重复了一句。
混沌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咯咯的笑起来,她一屁股坐到花海里。
“你们何罪之有,我可不敢冤枉了你们。”
二人不敢说话。
混沌帝君缓缓开口:“你们既然这么喜欢给吾惹祸,你们就跪在这里,七天七夜,吾看谁敢起来,起来了,吾便把你们都拉去东海给那龙王喂鱼。”
二人应和道:“谢帝君恩赐,臣遵命。”
混沌穿上红衣外披衫,慢慢的走出了王殿,把门关上了,还设下了结界。
乾落念想至此,帝君虽是对外人严厉,十分严肃,可是对自己家人可是从来都心软至极,也不舍得打骂,每次闯祸了,就把他们关起来面壁思过,还禁食,不知是罚帝君还是在罚他们,毕竟平时办实事的最多便是他们,他们不办,帝君还得亲力亲为,年年日日过去,她还是如此,任性得就像个小孩。
他和鸣坤对视一笑,随后二人笑声止不住,开始聊帝君小时候跟他们一起玩耍被捉弄的事情,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他陪她走过幼时的路,同她一起练习法咒,挥剑练武,看四季更迭,看日升日落,从未缺过一日。他以为他能陪她千世万世,便也不在乎这心意表白的事情,毕竟来日方长,他得以守护在她身边,便足以让他心满意足了,可未曾想,还会有这么一天,而那一天,还是到来了。
佛宫门外。
本是不该下雪的日子,却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混沌赤脚而行,依旧是一身红衣,发丝不知何时染上了白絮,许是跌落的白雪,在她盛装的发冠上成了一点装饰,前方是六界讨伐的人群,尽管她孤身一人,却从未停止脚步,从未惧怕。
只因她是帝君,又不止因她是帝君,她亦为守护皓界的帝君,她生于混沌,被佛祖赐名混沌,从此,七界九州,奉她为尊,可人们总是喜欢随自己的意愿制造神,遇到不顺心顺意的神,便亲手毁灭。
乾落和她说过的,这世间最难测的便是人心,明是那群废物做错了事,后果该自己承受,可他们只会怨天尤人,不觉自己有何过错。她不去管那些该死的六界人渣,或许还能换的太平,若是帝尊低头了,那帮人不会感恩戴德,只会得寸进尺,巴不得皓界的人永远被他们踩在脚底下,他们才会消停。
眼看她高楼起,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眼看她高楼塌,众人唾弃,无人怜悯。
就如眼前一般,哪怕她低头了,那群伪君子也不过是想占据她的力量和一切罢了。
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冰火交加,困在穹庐烈火中,为了保住八神的性命,献祭六界,她用尽最后的灵力将众神身躯打碎,灵魄散落六界,只要灵魄残存,他们便不会真正陨灭,他们仍旧会换个身份重生于世,而她,却陷入永恒的沉睡中。这样好的帝君,如何让他忘记,如何不让他牵挂,他何以释怀,何以解脱。
他浴火重生,却只见最珍爱最敬重的人落于人世,重走一段不属于他的路,与他人谈情爱之事,生儿育女,他也只能在旁默默守护,或是送上一句祝福。
帝君,珍重。
无人能问他一句,乾落,你放下了吗?
他放下了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摸了摸自己的额间,那痛感还历历在目,他曾经在帝君受伤的那些日子,用自己的血肉结下生死契,她就是他的封印,她生他便生,她若死,他亦不会独活。
他从未和别人说过这件事,连他的最好的兄弟鸣坤地神和临震雷神都对此事毫不知晓。他从梦中醒来,望见头顶的桃花盛开,粉嫩而娇俏的有几朵花瓣掉落在他的发间,他捻起一朵,放近了闻,只觉得往事不再,忽有恍若隔世的意味,那是一种奇特的神秘的清香,像皓界的四季桃花香,却又不像皓界的味道。
果真是时过境迁,只留一句物是人非。
世间最残忍的原来不是放不下,而是连放下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去接受这个事实,他确确实实失去了她。
世人纷纷悦动,有其执念,有其向往,唯他孑然一身来去,乘风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