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左右,沈连清上楼来,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陈青的弟弟。梁健看着站在沈连清后面的陈青弟弟,不由诧异,问:“有什么事吗?”
陈青弟弟有些犹豫,年轻的脸上露出些难以启齿的尴尬和愧疚。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没关系。”梁健看出了他的迟疑,便开口鼓励。陈青弟弟低着头,不敢看梁健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爸妈说,我姐的案子他们……他们不打算追究了!”
梁健震了一下,皱眉问他:“为什么?”
陈青弟弟摇了摇头,回答:“我也不是很清楚。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爸妈突然说准备回老家,还说不打算再追究下去了,我觉得我应该上来跟您说一声!”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后又补了一句:“我猜测,可能跟昨天那个来找我爸妈的人有关系。”说着,他又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昨天半夜迷迷糊糊看到我爸在打电话。可能就是给那个人打的!”
梁健心中蔓延着无法言喻的复杂。陈青父母忽然放弃追究的决定,替梁健做出了一个选择。原本的犹豫,难以抉择,此刻变得顺理成章,心安理得。可,真的心安理得吗?
梁健不愿意去深想,藏起心底的那些复杂情绪,问陈青弟弟:“那你怎么想?”
陈青弟弟迟疑了一下,回答:“其实昨天那位明局长来我们谈话的时候,我问过他,他说,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我姐姐……我姐姐她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陈青弟弟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梁健的问题,但意思已经表达很明确。他也打算放弃了。
梁健心底里却没有太多的放松,涌起的是更多的负罪感。他克制着,问陈青弟弟:“那你们现在就打算走了吗?”
陈青弟弟点头。
梁健道:“那我叫人送你们吧。”
陈青弟弟忙摆手拒绝,梁健还是坚持让沈连清联系明德,让他派人送他们一家三口回老家。至于陈青的遗体,也会随后送去。
陈青弟弟走后,梁健坐在那里,呆坐了很久。趁着小五去开车的时候,沈连清也出了门,房间里就剩下他一人的时候,梁健拿出手机找到昨天的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这一次,电话接通的很快。电话那头,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梁健皱了皱眉头,问:“请问这个号码是你的吗?”
女人的普通话带着不知哪里的方言,有些含糊:“是我的,你是谁?”
梁健犹豫了一下,道:“我找昨天跟我打电话的那个男的。”
女人沉默了一下后,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梁健被她的笑声弄得莫名其妙,忽听得她说道:“先生这口味,我怕是提供不了。”
梁健一听,心头一怒,正要挂电话,却听得她接下去的话是:“不过有一句话,我可以送给你。”
梁健停住准备按下结束通话的手指,问:“什么话?”
“只要你做到他的要求,他自然会来找你。”
这种被人拿捏在手里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可却又无可奈何。倪秀云的案子,目前来看,那个人手中的线索,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可真的要拿另一个人的公道来换倪秀云的公道吗?
梁健于心不忍,却也是真的不甘心!
将近十点的时候,明德来找梁健。他已经陈青父母还有陈青弟弟送回老家。明德告诉梁健,陈青家很苦。苦到什么程度,他们住的还是四五十年代的那种土坯房。房顶上盖的是防水布和稻草。冬天没暖气,夏天没冷气,里面是冬冷夏热。
梁健有些诧异,如今这年代,真正很穷的人已经不多。他想了下,道:“回头让小沈去联系下相关部门,能补助的补助一点。”
明德沉默了一会,忽又开口,问梁健:“陈青的父母已经决定放弃追究真相了,这事情您知道了吗?”
梁健犹豫了一下,点头:“早上听陈青那个弟弟说了。”
“那您怎么想?还查不查?”明德问。
梁健迟疑着,反问明德:“你现在是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你怎么看?”
明德想了一下,道:“这件案子到目前为止,虽然有很多的疑点,但线索几乎没有,就算想往下查也很难查。而且,从太和宾馆的监控来看,出事那天晚上确实只有陈青一个人在天台上。从目前有的证据来看,倾向于自杀。现在,既然家属都已经不再追究,我觉得,案件到此结束,也可以接受。”
明德的话,像是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倒了梁健心中那杆早已倾斜的天平。梁健深吸一口气,对明德说道:“好,那就结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