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孙后代……都用上这个词了,你说是威胁也可以。
这是把李页与皇帝深深绑在一起了。
李页内心发苦。
说实话,他既然早几十年前就没有争位子的想法,谁坐这个位子有什么关系?老夫只想好好当个皇叔,好好捞钱就完了。
想不到混账了一辈子,到快死的时候,竟然还崛起为“国家柱石”,真是造化弄人啊。
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推辞不了了。
“皇上既然如此信任,臣也不敢矫情,只好再撑几年,定让京城稳如磐石。不过,如果要让我好好执掌北军,臣还得举荐一人。”
“哦,谁?”
“商步能。”
“哦,这不是边镇的一个裨将吗?”
皇帝轻描淡写,似乎并不在意,但足以让李页震惊。
边镇的一个裨将,也能进入皇帝的视线,那说明什么?说明他也在关注此人。
“圣上也知此人?那就太好了。此人对国家忠心耿耿,又有带兵的能力,调进北军,定能成为我得力助手。”
皇帝沉默了。
带兵能力这个可以看到,忠心耿耿,如何看得到?
而且,荒唐王爷,竟与边军有关系?
岂不是你的私人?
如何忠君呢?
李页好像知道他的心事,忙说:“商步能父亲是臣旧下属,当年也是十分投契,本不该举荐,但眼下情形,臣也只能信任旧人。这层关系不妨挑明,还请陛下明鉴。”
话说到这个程度,可以说君臣之间,十分坦荡了。
皇帝终于放下了心,难得笑了起来。
“皇叔,这就辛苦你几年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还请皇叔勉为其难,送侄儿一程。”
这话情真意切,不称朕,而自称侄儿,是以家庭成员的身份说话,再没有比这个更低的身段了。
“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李页伏地叩头。
以他七十三岁高龄,还对皇帝几次伏地磕头,忠诚度也无可比拟。
君臣相见甚欢,李页告辞而去。
……
李页一走,皇帝的脸又恢复了冷酷表情,陷入了沉思。
“公公,你看皇叔今日表现,是不是很吃惊呢?”
“陛下,老奴今日才知,皇叔并非纨绔子弟,而是深谋远虑,智慧超人呢。”
“是啊,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父皇跟我说,皇叔大智若愚,关键时刻,可以相信呢。”
然后,迟疑地问了一句:“你说,他真的没有野心吗?”
老太监不敢犹豫,紧接着就回答:“皇上,恕臣直言,皇叔这辈子,都在惊涛骇浪中度过,然而纵观宗室子弟,只有他过得最潇洒。野心不野心,这个老奴看不出,但皇叔的确从无争夺之行为。”
哦……
皇帝缓缓吐了一口气。
“而且,皇叔的风评历来不好,大家内心素来不敬重他,应该没有一呼百应的声望。”
嗯。
皇帝点了点头。
不必强调这种尽人皆知的事实。
一项重大的人事安排落了地,他的心情舒展了一些。
……
邓少钧收拾完万休后,觉得李页还有麻烦,就往回赶。
几十里地,一下子就到了,然而,摸进王府,却不见了王爷。
世子在母亲房间里,焦急不安。
“你莫慌,等下你父王从宫里回来,有什么事,我替你挡着。”
“母妃,儿子都这么大了,有事我自己能承受,怎么能让你给我顶锅呢?何况你也七十的人了。”
“那你就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咱们又没做错什么。坐好!”
“真没做错什么吗?”世子一脸愁苦。
“我说没错,就没错!”王妃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
邓少钧隐在暗处,不知这娘俩说的是什么。
看来王爷是进宫了,那就等一等。
果然,过了一会儿,李页回来了,直奔王妃而来。
风风火火进了门,王妃大大方方上来替他宽衣,世子就在一边,忐忐忑忑,一言不发。
“哼,为什么瑟瑟缩缩,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李页忍不住,终于喝问。
世子扑通跪下,还没开口,王妃说话了:“亏心事?没有做。”
“都盼着我死,还不亏心?”
世子无言以对,颤颤巍巍,伏地磕头。
“假装贴出榜文,实际上并不让郎中给我治病,真绝啊。”
“家里藏了一大堆的人参鹿茸,就是不给我吃。”
“还把郎中一个个打出门外,不让人给我瞧一眼。”
“你真是大孝子啊!明明想我早点死,还演这么一出戏,亏心不亏心?”
“还有,你把我那些小妾,把你的兄弟们都关起来,你想干什么?我可从来没有想过废了你世子之位,你要这么狠心吗?是不是我一死,你就把他们都赶走?”
李页越说越气,抓起桌子上一只茶碗,就要砸过去。
王妃猛地伸手,把他抓住,怒目圆睁,异常凶悍。
见她还敢护犊子,李页怒喝:“贱婢,你,你还有何话说?”
一听“贱婢”二字,王妃眼泪夺路而出,瞬间大哭:“好啊,一辈子夫妻,临了不过是个贱婢。”
“你还有脸说?守在我身边,不给我看病吃药,就等着我死,还敢说一辈子夫妻?”
王妃扑通一下,与儿子跪在一起,阴森森地说:“对,我就是盼着你死,你早就该死,死了一大家子就安全了。你一死,这北军大统领,就给别人了,世子也能继承你的王爵,全家从此老老实实呆在家里,闭门谢客,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不好吗?”
一句话把李页气得要原地爆炸。
指着王妃,你,你,你……愣是说不下去。
太直接了,虽然李页心里知道,老太婆,你特么说的对,但被老婆儿子盼着早点死,还是很难过的。
他瘫坐在凳子上,重重地喘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