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山突然很伤感,对我说:“不会的,我也很喜欢和你说话,可是因为成绩相差太大,我们不可能再上同一所高中,但是以后,我们要坚持写信,只要还有联系,就一定不会变得陌生。”
我说:“可是将来,你可能会遇到更想说话的人,等到那时候,我就成了蚊子血,难看又讨厌。”
沈家山说:“不,在我心里,你绝不会变成这样的人,就像那个女孩子一样,我一直都希望她过得比我好,也一直很想再像以前那样说很多话。”
那不是我第一次知道离别的残忍,因为我是个早熟的人,我八岁就开始看小说了,小说里的悲欢离合、大起大落让我过早地有了“离别”的心理经验,但是我却并没有真正痛彻心扉地去体验过,当沈家山说出这些话,我又联想到以后终成陌路的可能,才明白,看小说时流的泪,远没有在生活中的切身感受来得强烈和震撼。
我比任何时候都更珍惜和沈家山说话的每分每秒,也比任何时候更有耐心地听他说话,哪怕话题总是关于他对另一个女孩的怀念,我们都太小了,根本没有资格谈永远,也没有资格谈承诺,只能谈当下的一点小情绪,或者说是小伤感。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沈家山跟我要举行婚礼了,他本来满脸喜悦,但是当那个女孩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出现在婚礼上,他心疼了,并不顾我的颜面,当场脱下西装,牵着女孩跑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佘湘湘一直在骂沈家山是陈世美,而我,却欲哭无泪。
醒来以后,我想这不是金庸小说里的情节吗?不同的是,我是个软弱的人,哪怕是在梦里,也没有周芷若那种决绝的勇气,我永远都是不知所措的样子,真是可怜又可恨,不,我还不够可怜,要不然,沈家山也就不会跟更可怜的女孩子走了。
再见到沈家山,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就没有好语气了。
中考结束以后,我也没有跟他告别,就匆匆收拾行李回家了。
回去鱼木溪以后,我每天都食欲不振,一有时间就翻出以前的日记,回味着那些事,回想着那些话,总觉得言犹在耳,一切都不曾改变。只是奇怪的是,虽然我很想念那些日子和那个人,但是却并没有非常强烈的要见一面的冲动。
大概我就是那种擅长幻想爱情,却不擅长获得爱情的人,因为幻想让我安心,获得却让我焦虑。
外婆见我不爱出门,整日里茶饭不思,以为是我中考没考好,天天都到村口的小卖部,打电话给我小姨,要她赶紧打听打听我的考试成绩。
小姨哭笑不得,她是老师,当然知道中考成绩什么时候出来,但她从不愿忤逆外婆,从不说些轻蔑或是嫌弃的话,她满口应承着。
中考后的第十天,外婆从小卖部跑回来,颤巍巍地边跑边喊:“千千,考上了,你考上了!”
等她回到家里,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新月的样子,只是一个劲儿地说考上了,问她具体情况,她却说不清楚。
我一路小跑着去小卖部,迫不及待地给小姨打电话,说:“小姨,我到底考得怎么样啊,外婆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
小姨说:“她老人家那是高兴啊,说出去多有面子啊,一个老太婆,养出一个未来的大学生。你这次考得非常好,全镇第一名,超过去年青岩一中的录取分数线足足一百分,你上一中的事情,绝对是稳了,假期好好玩一玩,上了高中可就没有机会了。”
听小姨这样说,我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这太好了,因为我们都知道,一中是全青岩市最好的高中,入学后,只要每次考试都能进年级前一百名,高考过一本线就完全没有问题。还有一点,我并没有因为暗恋沈家山就成绩下滑,以后也就不必因为这件事情而觉得愧对家人了。
我并没有参加初中毕业典礼,我的成绩单、一中的录取通知书还有之前就拍好的初中毕业合照,都是小姨帮我取的,她暑假回来看外婆时再顺道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