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火铳被当做骑兵的一种武器,而并没有作为步兵的主要武器,或者说,没有被当做步兵的主要武器来被看待。这么说是因为明军的确有大量列装火器的历史,但是却又没有意识到火枪真正的作用。
而在后来的战争中,明军并没有发展出来步兵方阵或火力阵地的战术体系,而是持续地将火铳作为弓箭的替代品,无数传统的冷的远程兵器的一种,在它完全不是冷的兵器的情况下。
曾经在一些历史的片段中,很多次,明军曾经距离火铳的真谛,也是热的兵器时代的真理很近,接近这些真理的是一些被历史铭记的名将,就像平定云南的沐英,朱元璋的义子,他就开创出来了“三段击”的战法,而甚至又在“三段击”的基础上开发出来了更为复杂的步兵火力战术。
但是无奈的是,这些接近答案,接近热的兵器时代的真理的瞬间如夜空中的流星一般稍纵即逝,那是看不到尽头的黑色,留给了这个被历史掩盖的时代,明代。
多么嘲讽,以明为名,却被黑暗的降临而毁灭了命运。所有机遇的火花都在一次次灵感的碰撞中无声消逝,留下来的是一个盛大的悲剧,与接下来堪称荒谬的两百多年社会实验的开始。
姜榆罔在看待这段历史时,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来世界上另外几个古文明,想起来伴随那些古文明兴起与覆灭时发生的传说,金字塔,通天塔,大洪水,摩亨佐·达罗的核爆,传说一样的神话故事,离奇荒谬却又隐隐间透露出真实感的终结。
明代的终结,也让姜榆罔感到了那种看似荒唐,却又隐藏着实感的特殊感受,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不断在黑夜中点亮火烛,试图照亮他们的希望,让天“明”到来,但是就像总是有无形的风吹灭火烛一样,天地间又一次次地回归到黑暗之中,并且再无重明之日。
最终,在历史上的结果就是完全由骑兵主导了火枪的使用,为了一时的易用性,放弃了鸟铳在精准度和威力上的优势,而在步兵之中,火枪只是停留在远程武器的地步,并没有成为取代其他所有兵器的主战武器,也就更没有诞生步兵的火枪战术,只是停留在基本的使用层面。
只是停滞于普通的远程武器应用层面的步兵火器,自然在上面没有了什么深一步的追求,既然没有火力战术的效果,那么鸟铳的优势相对其他火器也就显得没有那么明显,而随着火器使用的随意,又会加大这种效果不佳的呈现结果,最后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导致连火枪都变成了不受重视的东西。
因为火器的效果较差,虽然这是因为战术方面的落后,但是明军自然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相反,他们把原因归到了火器本身,认为这些局限于个人普通使用的小型兵器并不具备足够的威力,所以为了追求威力,大炮反而成为了火器发展的主流。
而这种对于火炮的追求,又不幸地让明军陷入了更深的陷阱,说回原因,明军把对于火器威力的期待过多的放到了火炮之上,大量威力巨大,但是本身也是因此质量不够稳定的大炮成为受人瞩目的重点。
但是火枪在战场上的威力,是大炮无法取代的。在大量消耗人力的火力时代的战场上,火枪能够提高的降准歼灭敌人的能力,是同时代的大炮无论如何也难以做到的,而盲目地追求大炮的威力,几乎是不切实际地祈求大炮能够实现目标中的远程歼灭敌人效果,几乎是在说梦话,无论怎么发展,也不能满足要求。
而过于重视大炮,尤其是威力巨大同时也体型巨大的大炮,还带来了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火炮的运输问题。在公元十五世纪,明军显然是不具备后来人类文明爆发最大战争时的运输能力,大型的火炮并不具备灵活的运输和随之而拥有的战场作战能力,只能固定放置于固定的点上。
这种情况下,火力武器的地位,从原本可能是决定战场的等级,直接跌落到了一个很不稳定的位置上,远程的火器威力有限,威力大的火器又被局限于一些特殊的发挥地点,不具备灵活作战的能力。
在热的兵器萌芽与发展的时代,在未来的火器时代的最初,明代的火器走进了一条可悲的死路,彻底将火器变成了一种鸡肋的东西,而火器,本来应该是它作为一个庞大国家的最为可靠的依靠。这种思路甚至有可能更为可悲地在一定程度上误导了后来的时代。
而在明代的故事,或者说明军的故事走到尾声,走到辽东战场上之前,时间越是往更早的时间节点推移,明军其实相对的实力是越强大的,早起明军的步兵高度重视火器和火器战术,从某个角度上讲,可能战略思想要比两百年后更为先进。
而在这时的明军,从能够在许多的关键地方取胜,逐渐出现退步,在一些关键的战斗中不能取胜,再到可能出现关键的败绩,这里伴随着的也是明军实力沦落的过程。
这种沦落,正如姜榆罔分析的那样,是两个方面的,一方面是人数,另一方面是军事科技。军事科技的缘故,在明英宗这种前中期姑且不谈,毕竟技术水平相对周边势力还是占据优势的。
但是军队人数的问题,在这时其实就已经开始出现了。有明一代,在卫所制度建立成熟时,号称有二百万人的明代军队,发展到了英宗正统年间,关键的第四次麓川之战中,集结全国之力,居然只能拿出十三万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