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亲崔槿打来的,她走到房间里接起来。
“铭生,方便说话吗?”
“方便爸。”
“雪儿呢?”
“睡了。”崔铭生熟练地撒谎道,并不想用一大通话来解释为何雪儿会住在外面。工作的烦恼,婆家的矛盾,她从不跟父亲提,她只希望父亲一直认为自己的女儿在机关工作,铁饭碗,朝九晚五,挺好。
只要父亲觉着好,父亲也好,崔铭生便别无他求。
“小宁回来了吗?”
“还没回来,他今天加班。”崔铭生撒这个谎时明显有点磕巴,小宁指的是她的丈夫周宁,她在心里叹口气,更不想多说。
好在崔槿没留意到,淡淡而为难地道:?“铭生,晨子的工作找得怎样了?你二姨又打我电话来问了,她知道你忙,不敢打扰你。”
“爸,我拜托我同学打听了,还没消息呢。”
“那你多上上心,晨子毕业在家闲待了半年了,你二姨都急坏了。”
“知道了,爸。”
“有空了带雪儿回来,我和你妈挺想孩子的,回来了什么东西也别带,你妈特地让我嘱咐你,你们有了孩子开销大,别在我们身上花钱,我们还能挣,没老呢。”
“嗯知道了。”
“亲家母身体好点了吗?”
“看过医生了,让在家多休息,还是靠调养。”
“你公婆年纪大了,家里面你多担待点,啊。”
“我知道的爸。”
“行,我不打扰你了,晨子的事别忘了啊,你二姨……”
崔槿欲言又止,崔铭生重复了一遍:“我知道的爸。”
崔槿便不再多说了,又交代崔铭生一番注意身体、早点休息、加强营养之类的,崔铭生也关心地询问了父亲的血压血糖情况,在拉家常中,父女俩自然地结束了通话。
但挂掉电话良久,崔铭生的眉头却始终没舒展开,表弟晨子是3+2大专学历,学的是电子机械,毕业后眼高手低,电子厂看不上,也不肯出去找单位实习锻炼,赖在家里吃白饭,一心要一步登天,直接到大企业里当白领。
因工作性质关系,她接触的企业多,二姨便请她帮忙给晨子找份“体面”的工作。但崔铭生很清醒,哪能运用职务中的便利呢,却没办法去拒绝,只得动用私人关系,请大学里要好的同学帮忙。
可这种形式的“帮忙”,最多是“近水楼台”,自身的实力也是要贴合岗位需要的,以晨子的学历,加上没工作经验,要一下子就得到符合他期望值的工作比“登天”还难。
不止这个,自打崔铭生进机关工作开始,家里的亲戚便把她当成位高权重的“大人物”,遇到点事都指着她帮忙解决,孩子上学,找工作,甚至结婚定酒店,房子上落户口都跑来问她,总以为崔铭生插手了,好办点的事能办得更实惠,更圆满;难办的事都能办成。
崔铭生不是在抱怨,她非常清楚自己没资格怨天尤人,反而要在有经济能力后不断去反哺亲戚们,因为她和父亲都没说出口的是:二姨、舅舅们、叔叔、大姑小姑,都待她恩重如山。
她没有忘,自身素养也不允许她忘,她只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