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呀,”元祥不解地看着裴南秧,眉头已然拧成了一个结:“那士兵若是韩昭的人,发现我们去过纩骑营应该算是大功一件,又为什么要服毒自尽?再说,有这么好的一个把柄,韩昭那老贼居然没有去陛下面前告我们的状?”
“因为……韩砚清说他会把消息截下来,不让韩昭知道。而截下消息的最好办法,显然是让纩骑营的那个兵士永远开不了口。”
“哦——”元祥拖长声音,恍然大悟地感叹道:“这小子为了你竟然不惜拔掉他爹设在纩骑营的暗桩,看来他对你是情……”
“瞎说什么?!”裴南秧几乎是立刻打断了元祥的话,低喝出声。
“我什么都还没说,你那么急着打断我干什么?”元祥嘿嘿一笑,弯着眼睛看她,满面促狭地道:“难怪前几日早朝的时候,韩砚清会第一个跳出来,在陛下面前为你辩解求情。现在想想,这小子除了不阴不阳了一点,也没那么讨厌。”
说到此处,元祥顿住了话头,从拱桥的扶栏上跃下,凑到裴南秧耳边低声道:“反正你的心上人已经订亲了,不如你趁机用美色将韩砚清一举拿下,最好能让他们父子反目成仇,然后我们就可以……”
“订亲?!”裴南秧倏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截口问道:“这怎么可能?!”
元祥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我就知道你接受不了”的表情,语重心长地道:“小秧,他前日就与礼部尚书姚迁的女儿订亲了。你也别想不开,就他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迂腐样儿,除了会写几篇酸溜溜的文章,其他哪一点配得上你。”
手无缚鸡之力?迂腐?酸溜溜的文章?裴南秧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问道:“你说的是谁?”
“还能有谁?不就是上次我们去纩骑营路上碰到的,那个和你眉来眼去的随州举子陈绍吗?”元祥满脸不屑地哼了一声,冷嘲热讽地说道:“他在京城名头那么响,最后殿试却连个一甲都没排上,切,这种徒有虚名的人根本不值得你放在心上,要我说……”
裴南秧向着还在骂骂咧咧地元祥翻了个白眼,刚想给他一巴掌让他闭嘴,却被突然划过脑海的一个念头扼住了动作——随州,不正是北周此次真正要攻破的要塞吗?
虽然她不能阻止裴若承和姜昀出征,也不能跑到天成帝面前拿一个毫无根据的理由让军队从长平改道随州,但劝说一个对自己颇为推崇的随州举子回家乡任职,抢在北周进攻之前巩固城池、加强防卫却并非难事。倘若随州能多抵抗几日北周军队的进攻,熬到援军前来相助的时候;倘若她再找到法子让姜昀免于被刺杀的命运,那么,她的父兄不就能摆脱无妄的灭顶之灾了吗?
一瞬间,裴南秧的眼前似乎燃起了一团微弱的光亮,虽然那道光依旧遥不可及,但至少能在绝望的尽头点亮通往希望的道路。她抬起头,乌黑的眸瞳里染上了一层从未有过的坚定,双手蓦地攥紧复又放开,转身便往辕门外跑去。
待得骂在兴头上的元祥回过神,裴南秧的身影早已落在了数米之外的回廊之上。见状,元祥急忙扯开嗓子,高声嚷道:“小秧,你要干什么去?”
“去找陈绍。”
听到少女的话,元祥先是一愣,紧接着满脸惊恐地喊道:“喂,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去给他做小妾啊!快回来!!”
然而裴南秧连一个回头都没施舍给他,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元祥满脸沮丧,嘟囔道:“完了完了,小秧要是不顾身份跑去当那个穷书生的小妾,我爹和裴大都尉还不得把我给揍死?不行不行,我要去把她找回来!!”
说罢,元祥用尽他毕生所学的轻功一路狂追了出去。
等他追到了镇西将军府的大门之外,小厮大祥顿时哭丧着脸迎了上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干嚎道:“少爷,裴小姐太欺负人了,她抢了你的马车也就算了,居然还把我从上面上扔了下来。你看,我新做的衣服都摔脏了。少爷,你要为我做主啊!!”
“我养你有什么用?!”元祥闻言恨恨地踹了大祥一脚,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一个女人抢了马车,还被扔了下来,真是丢尽了你家少爷的脸!!别在这瞎嚎了,还不快去给你家少爷弄匹马来!”
大祥一脸委屈地答了声“是”,刚盘算着要去哪买马,就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他定睛一看,马上的人赫然是少爷的另一名贴身小厮大元。
“少爷,大元来了,这下有马了!”大祥一脸兴奋地喊道,还不忘朝大元挥了挥手。
然而,大元压根没理他,他直接越过了大祥,在元祥面前勒住马缰,跳下马说道:“少爷,老爷让我找到你后,一定要给你原封不动地带一句话。”
元祥一阵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我爹说啥了?”
“老爷说:‘元祥,你现在长本事了,都敢跑到户部去闹腾了,还不快给我滚回来和吴尚书道歉,不然我一定打断你这小兔崽子的狗腿’。”
“这个吴尚书真是小气,不就捆了他一下,抓住他的手盖了个户部的朱批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居然还跑来告状,”元祥蔫蔫地耸着肩膀,嘟囔道:“还有我爹,骂人怎么这么没水平,兔崽子哪里会长狗腿。”
“少爷,你快别抱怨了,还是赶紧回去道歉吧。先前要不是夫人拦着,老爷都要带着家法亲自冲过来了!”大元一边拉元祥上马,一边急声催促道。
元祥犹豫了片刻,还是耷拉着脸上了马。他叹了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小秧,为了我的身家性命,可千万别去做那穷书生的小妾啊。”
随后,他一夹马肚,满脸不情愿地朝着武定侯府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