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秧听罢,脑海中再次浮上了秦子尧淡漠清隽的面容,鬼宿宿主?北周暗卫?难怪他能在见面的第二天,就探查到了她的身份。可是,如果秦子尧当真是鬼宿的宿主,又这般葬身于长平,怎会完全未曾影响北周在陈掖的布局?但若是秦子尧做局,拿自己的性命换今日惠王得利的局面,对于北周来说,这绝非是笔划算的买卖。
裴南秧侧头思忖片刻,冷冷问道:“你们的宿主,叫什么名字?”
“宿主的名字,又岂是我能知道的,”秋菱摇摇头,语调平平地说道:“我只管服从命令,传递消息,宿主的事,我半个字也不会多问。”
裴南秧一瞬不瞬地看向秋菱,目光灼灼,沉声说道:“你将北周暗卫的布局这般告知于我,就不怕我捅出去吗?”
“我既然敢告诉小姐,就自然有告诉小姐的理由,”秋菱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姐眼下说出去只会让将军府更加遭人怀疑,至于以后,估计就算有人逼问,小姐也会守口如瓶的。”
闻言,裴南秧眉心一蹙,不明所以地看向秋菱。秋菱却不愿再说,只见她从桌边站起,朝裴南秧福了福身,换上了平日里无邪纯澈的语调:“今日天色已晚,秋菱就先告退,不打扰小姐休息了。”
“你……”秋菱刚走到厢房门口,就听到裴南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日过后……”
“小姐放心,”秋菱转过身,看向裴南秧略带敌意的眼神,截口说道:“待巡检司的人马撤离后,我一定会立刻离开此地,不会再向外传递裴府的任何消息。”
见裴南秧没有说话,秋菱明朗一笑,双手交叠,揖礼躬身道:“小姐珍重,我们后会有期。”
待秋菱离开房间后,裴南秧垂下眼睫,看向了手中那张浅青色的碧云春树笺,半晌过后,她极为艰难地晒然一笑,将笺纸轻轻放在了桌上。随后,她伸手拉过桌上的沉香木盒,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拿了出来。
不到一会的功夫,五花八门的小玩意顿时铺满了整张桌子——其中有大哥裴若承送的鎏金银簪钗、有儿时父亲裴冀做的小马鞭、有母亲苏念远留下的画像、亦有姜昀为她打造的暗器盒……
她的指尖缓缓划过桌上的物什,不知怎地,两道水痕无知无觉中就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前世今生,似乎无论自己如何挣扎,命运赐予的枷锁终究是无法逆转。猜到的再多、知道的再多、改变的再多,又当如何,不过是一场徒劳无功的飞蛾扑火罢了。
可是,烛火跃动,终有尽时。前路再难,只要自己不放手,就还没有失去。思及此处,裴南秧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她轻轻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喃喃说道:“对不起,这一回,小秧要让你们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