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萦萦,茶香四溢。
褚桓端起面前的茶杯,啜了一口,不禁出声赞道:“确是好茶。”
苏弘眉梢微动,颇为感慨地说道:“上一次与你父亲坐在此处喝茶,已是七八年前的旧事了。如今时过境迁,坐在我面前的虽然还是戎陵侯,可当年的故人却早已不在,着实令人唏嘘万分。”
褚桓温雅一笑,目光直直看向苏弘的眼睛:“如若镇国公不嫌弃,晚辈愿意与父亲一样,与您围炉煮茶,品茗交心。”
“侯爷是我北周的中流砥柱,如今又卖给了镇国公府一个天大的人情,老朽又怎敢嫌弃,”苏弘眸色深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不过,侯爷的心,未免太急了些。”
“哦?”褚桓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眼角向上一掠,不明所以地说道:“镇国公此话,晚辈有些听不明白,还请伯父不吝赐教。”
“你既然叫我一声伯父,我今日便把话摊开,”苏弘陡然肃了神色,压低声音说道:“当今圣上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放眼宗室之中,再无才能出众者能与你争锋。到那时候,你兵权在握,若是真想坐上那至尊之位,诏书上如何写,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可你为何偏偏要急在一时,去做那名不正言不顺的乱臣贼子?!”
闻言,褚桓有些好笑地弯起唇角,低头看向案几,眸底却暗暗划过一丝无人理解的黯然。
苏弘见他垂头不言,眉峰微蹙,语重心长地劝道:“我当年与你父亲交好,一路看着你从肆意洒脱、放纵不羁的少年郎变成如今喜怒莫辨、权倾朝野的戎陵侯,期间你为北周付出了多少、承担了多少,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我与翊儿不同,没有那般迂腐固执,只要是为了北周好,尊位上究竟是谁,我并不在意。但是,你若要我帮你谋权篡位,做那的弑君犯上的乱臣贼子,却是万万不能的。”
“苏伯父,”褚桓抬头看向苏弘,俊眸沉沉,不见深浅:“晚辈曾与司空大人说过,皇权高位、乾坤独断从非褚桓所愿,我只求北周山河锦绣、黎民安泰,唯此而已。”
苏弘听到此言,愣了片刻,深深打量起褚桓的面色,见他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不由扬眉问道:“若真如你所说,你为何要费这么大力气去寻找婉儿当年的真相?难道你不是想通过此事将宋太后一脉彻底击垮,扫除你前进之路上最大的障碍吗?”
“说来说去,伯父还是不肯相信我,”褚桓自嘲的一笑,平静无绪的眸子对上苏弘锐利的双眼,缓缓说道:“我做的这一切,确是想让太后和宋抒怀低头认罪,但绝不是为了自己夺权扫除障碍。若是镇国公不信,晚辈愿将一往事说与您听。”
苏弘长眉一挑,静静凝视着褚桓的面容,沉声说道:“愿闻其详。”
清水入杯,茶香四溢。片刻过后,褚桓语音落下,气定神闲地端起桌上的茶杯,不疾不徐地轻啜了一口。
而在他的对面,苏弘似乎被怔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呆呆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隔了很久,他张了张嘴,震惊无比地说道:“怎么……会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我?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褚桓的神情雍容自在,截口说道:“我既然把这件事告诉伯父,就没打算给自己留有后路。这样一来,伯父总该相信晚辈的话了吧。”
“可我不明白,”苏弘的浓眉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他面带疑惑,沉沉开口道:“那你计划这一切,到底想得到什么?”
褚桓的眸中划过一丝极为浅淡的波动,声音低沉而又平缓:“我做这些,一是为了保我北周政局安定无虞,二是为了向您求个恩典,还望伯父万万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