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你妈来,就是你姥姥来,我也没办法带个女兵走。”表舅挥挥手,示意她马上从眼前消失。
王美丽识趣地走了,虽说没能达到全部目的,但是表舅毕竟答应她带走赵文军,只要赵文军当兵的心没死,她就有翻盘的可能,想到这儿,好心情把失望的情绪一脚踢到爪哇国去了。
接下来就是跟赵文军谈判,当然不能只用当兵来说事,要从前程谈起。
王美丽说:“到了部队有表舅照看,提干也是十拿九稳的事(说这话她心里并没底),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提不了干,最起码能弄个志愿兵干干,总不至于当几年大头兵就复员回家。”
一个光辉闪亮的前程摆在赵文军面前,又能实现自己的军人梦,这些着实让他思想激烈斗争了几个晚上。一只手掌托着白雪,一只手掌托着前程,爱情和前程哪一个份量更重?掂来掂去,前程越来越重,天平重心倾斜,爱情不得不给前程让路。
人总是先爱自己,再去爱别人,在爱自己和爱别人有冲突时,自然要选择前者,赵文军老和尚参禅一般,悟透人性。至于王美丽,如果她能提供一个光明的前途,也不是不能凑合搭伴在这条光明大道上走下去。
赵文军也有赵文军的谈判条件,那就是分手必须到部队以后再提,当着白雪的面说分手,他实在开不了口,他实在没有勇气直视自己制造的痛苦。
谈判双方终于达成共识,一切进展顺利,赵文军心愿得偿穿上军装。王美丽只需要暗中跟白雪一起等待那封分手信,而那封绝情信最终她如愿地收到。事实对白雪是残酷的,对她却是完美的。
——
夜里熟睡的鼻息声像蚊子的合唱,嗡嗡地在女知青屋子里盘旋,偶尔蹦出来一两声磨牙的声响像是给这首合唱打的节拍。
白雪躺在被窝里,褥子上像长满了毛刺,扎得她翻过来掉过去睡不着。她两只眼睛瞪着黑暗,黑暗也有恃无恐地瞪着她。
白雪想:自从爸爸妈妈离开她,仿佛把自己的好运也带走了。每次幸福眷顾到她,她也想努力抓住,但是幸福都轻巧地从指缝中溜掉了。
从舅母到赵文军,幸福愿意停留在她身边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不知为何,此时她想到了赵文军,也想到了舅母,也许是因为这两个人开始都对她很好,但是最后又都抛弃了她,只不过前者是主动的,后者是被迫的。
当年白雪被舅舅接到哈尔滨,她和舅舅、舅母三个人挤在一间十四平方米的小房间里,这套单元房一共有两个房间,另一个房间住的是舅舅同事一家人,两家共用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
舅舅在单位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不要说一棒子打不出个屁来,就是十棒八棒也休想。
单位分东西,最差的肯定给他,因为他不像别人那样分到次东西就炸毛。每次发工资,舅舅也是最后一个领到钱,别人都有急事,都急着回家,只有他甘愿让一个又一个工友在前面插队。
舅母却是个火辣的性格,能嫁给舅舅完全是因为舅舅的工作比她的工作要好得多。舅舅是轻工机械厂一名机修工,而她在一家小煤厂上班,每天把煤粉加工成蜂窝煤,也算是半个煤黑子。
舅母嫁给舅舅既高兴又委屈:高兴的是舅舅工作好,人又老实本份;委屈的是舅舅实在太老实,老实得出奇冒泡。
婚后,舅母持家,舅舅一切以她意愿行事,虽说她总是呵斥、支使舅舅,但她持家确实是把好手,日子过得不撒汤也不漏油。
后来发生一件事,让舅母对舅舅态度有了一些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