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薇吓了一跳,一把扶起她,忽见她眼眶又红了,眸光点点,像秋日里潋滟的湖光,内心又有点触动,她自觉自己对祁慕寒都没有这样执着的情感。
比起爱祁慕寒,她也许更爱自己。当然,在醉花楼帮他挡剑那一次例外,那一次她几乎是没有思索的空间,只是身子本能的反应。
如果再给她多几秒钟时间思考,她怀疑自己还会不会扑上去。
恋爱脑,真是个恼人的东西啊!她拍了拍商墨云的肩膀,算作安慰了她,转身离开了。
她浑没注意到,夜空里掠过了一道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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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慕寒领着驿馆的西凉使臣,到了玉城酒楼,他在这里包下了三楼整整一层,远眺江景,山河尽收。
乌罗公主挽着他上座,远远一指江水,回头对众位使臣随从说:“从前我就告诉过你们,汴京最美的就是这江景,我没说错吧?”
使臣纷纷称是,祁慕寒也望向了滚滚江水,想起那一晚与公孙薇在青玉坊看花魁的那一幕,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呢?不过分开才大半日,他又开始想念她了。
乌罗公主挨着祁慕寒坐下,左右一看,嘟囔了一句:“怎么没酒?”
祁慕寒回过神来,唤来店小二,上了两大埕女儿红。
酒一上到,他便举杯对众使臣团说:“各位远道而来,本王匆忙之下,也未及备齐美酒,这玉城酒楼的女儿红天下驰名,诸位可先尝尝。”
乌罗公主品尝了一口,嘟囔着说:“还是比我们西凉国的百花酒差了些。”
“那酒的名字叫做相逢恨晚,是皇帝陛下亲自取的名字,你不可无礼。”忽有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祁慕寒望去,正是一身长袍的拉马丹上来了。拉马丹曾率使臣团来过汴京城三次,祁慕寒是认得的。
拉马丹走前来,朝祁慕寒行了一礼:“皇子殿下勿怪,我这外甥女不懂事。”
祁慕寒笑道:“贵国当年献上的美酒,确实令人流连,父皇起名相逢恨晚,意为祝愿两国关系长久和美,此佳话足以留存青史。”
拉马丹如何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他们西凉人献上良酒,祁成皇大为心悦,亲自赐名,此无上荣耀,已经足够他们西凉人称道,两国关系目前已经很铁了,不需要再费别的心思了。
拉马丹笑道:“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做锦上添花,我们固然相逢恨晚,不妨再锦上添花嘛。”
乌罗公主一把拉过祁慕寒,对拉马丹瞪眼道:“舅舅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拉马丹哈哈一笑,大方入座,众人举杯相邀,酒香四溢,好不欢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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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薇走出商将军府,抬头见一轮圆月,想起商墨云那股子一往情深,心中甚有触动,索性打了辆马车往十里河堤而去。
中秋节是越来越近了,十里河堤一路排开的柳树边,已经一溜儿挂上了红灯笼,不少游人应景地穿着红色华服,一对对年轻男女耳鬓厮磨地走过。
公孙薇远远地望着青玉坊,心想着祁慕寒,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做着什么呢?
只是这个念头很快被她拂去了,她没有商墨云那么严重的恋爱脑,只觉得这月色无限好,不如仔细欣赏欣赏。
江风怡人,月光洒落在江面上,点缀出一层层的碎金,温温柔柔地涌向远方,江上来往着三三两两的画舫,身着烟罗纱的美人翩翩站在甲板上,昂首望着天上的月光,与身边的人有说有笑。
公孙薇虽然是一个人,却没觉得孤单,她走到江边,寻了个没人的地方,下了几层阶梯,脱去鞋子,赤足伸入江水中,头往后一仰,一解头上的簪子,一头乌发在夜风中飞扬,整个人放松地大口呼吸。
她真爱这样的景色,上个世界再好,她也觉得那不是属于她的世界,而只有这样的江景,这样美好的月色,才是属于她的。
这种感觉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与她人生中的第一位失散的朋友有关。
那是一位她去宫中玩耍时认识的小男孩,他总是戴着一个红色的玉坠,却从不告诉她,他是谁。后来这位朋友神奇般地从宫中消失了,再也寻不见。
她重新燃起希望,是在九岁那年。
那一天也是临近了追月节,公孙府的奶娘领她到十里河堤玩耍,她看中了一个面具,奶娘给她买了;她戴着面具,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想和奶娘玩个捉迷藏,没想到却走散了,在原地大哭。
直到她遇到了另外一个也戴着面具的孩子,那孩子身边跟着一个人,她认得那是宫女的装扮。
这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糖人,将糖人给了她,叫她别哭了。
幸好奶娘最后也找上来了,公孙薇便脱下脸上的面具,交给那名小男孩,带着几分失落和期望,问他:“你是宫里的对不对?你能不能帮我将这个面具交给宫里一个戴着红色玉坠的男孩?他是我的朋友,但是我好久都找不到他了。”
“他是我的朋友。”——想到这里,公孙薇笑了笑,这是她人生里第一个朋友,是这位朋友让她觉得这个世界真实无比,她从此不孤单。
她伸出茭白的足,踢了踢沁凉的江水。
“公孙小姐。”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而又冰冷的声音。
公孙薇回过头,惊讶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炙夜正站在她身后,两瓶酒在手中晃着,他的衣袍在风中轻摆。
“你来得这里,我自然也来得。”苏炙夜漫不经心地说着,往她身边一坐,将一瓶酒扔给她:“请你的,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