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若涯愣愣地抬起头,湛蓝的瞳孔中倒映出妻子悲伤的脸庞,大概是精诚所至的缘故,他竟温柔地、缓慢地,向艾莉莎伸出结痂的手来。
“你听懂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艾莉莎大喜,扭头对尹诺涯挑衅道,“看吧!他根本就没病啊啊啊——”
手腕突然传来一阵闷痛,艾莉莎尖叫着低头一看,汤若涯死死攀着她的手臂,往日怜香惜玉的绅士风度荡然无存,他双眼猩红,张开血盆大口,大有下嘴啃噬之势。她吓得连连后退,而对方却像只饿急的狼,任她使劲力气甩也死活不肯放开手。
“给我离她远点!”
一道寒光从她身侧闪过,不偏不倚地击中汤若涯的胸口,他嗥叫一声吃痛地缩到角落,打量着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忌惮与仇恨。
惊慌失措的艾莉莎被尹诺涯往回拽了好几米,对方仔细检查着她满是红印的手臂,见的确没有伤口后,总算松了一大口气。
“现在你看到了吧,你的男人,我弟弟,已经不再是人了,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病情只会原来越严重。”他义正辞严地警示道,“身为汤氏未来宗主的监护人,你有责任保护好自己。像刚才那样的莽撞行为,今后不允许再发生了。”
险些酿成的惨剧令尹诺涯开始自我怀疑,他不知留下贵富这条命的决定是否正确。他的语气很重,话也不怎么中听,但与惊未定的艾莉莎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见此,他终于释然了些,他往牢房中丢了罐汽水,汤若涯战战兢兢地拾过去,没多久便喝得心满意足。
“就算是为了若涯,你也该保持审慎!”尹诺涯轻轻晃着她的肩膀,恨不得将自己的意念通过手掌传达给对方。在前任宗主刚刚薨逝的敏感时间,单单是“继承人孕妻”这个身份便会给艾莉莎招致无穷无尽的祸患,外围眼瞅着看热闹的唐氏旁系就不说了,本族之中,还有不少亲眷对觊觎已久的宝座虎视眈眈呢!
尹诺涯已将下定决心,就算豁出自己这条命,也要保护艾莉莎顺利生产,并将汤若涯的幼子扶持上位!
但艾莉莎对他思虑的事毫不上心,她的心思全扑在今非昔比的汤若涯身上,噙满泪水的眼眶擦了又湿:“他……就像动物一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讨论这个没有意义。”尹诺涯别过头去——尹氏古老的元神是经他之手释放的,因此在弟弟被感染侵蚀的问题上,他绝对有责任,只是木已成舟,追不追责都无济于事了。其实细细剖析,他意图竭力保护这对母子,也是出于愧意与补偿。
“好了。”他振作道。“为了维护家族的名誉与荣光,我需要你的力量。我说过,国王陛下会亲自发表悼念演讲,依照惯例,我们会得到亲自觐见的机会,届时我会请求他的援助,而你的任务——”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便是利用我见犹怜的美色哄他吃下一两块糕点什么的。”
艾莉莎立刻警觉起来:“什么意思,糕点里有毒?”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完全视国王陛下的回复而定。尹诺涯在心中暗忖着,不过他决定不再给怀着身孕的姑娘过多压力,于是避重就轻道:“汤氏的糕点师手艺精湛,甚至超越宫廷御用的点心师,我可不想让陛下枉来一趟。不过,你心不在焉的样子,让我不禁担心你能否胜任丧仪主母的角色。”
尹诺涯的话中,担忧的成分更胜过挑衅,他的确要向国王陛下请愿——虽说从形式上,是他亲手结果了汤泽鸣的生命,但炼制毒蛊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凶手。此仇不报意难平,佐格与尹洛京,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而在此之前,他必须借国王之手将此二人的社会身份给抹去!
“哼,你放一百个心吧。”艾莉莎对他的忧虑表示不屑,“我可是扮演了好几年的公主角色,早就驾轻就熟!与其为我操心,还是临阵磨磨你捉急的演技吧!”
“大可不必。”他耸了耸肩,“算算日子,我也伪装了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