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神祗还是凡人,在死亡面前都是一样的恐惧和逃避的。那垂死挣扎的凡人之躯抗拒的是那样猛烈,除去被按住的头颅,他自由的四肢不住的疯狂翻腾,搅动得澡池中的热水好似沸腾了起来。
阿瑞斯当然被突然的状况惊醒了,他扭过头来,看见了阿波罗阴沉又的冷酷面容,看见了那个受刑的不知道是谁的仆从。
“大人!战神大人!看在我们照顾您这些年的情分上,饶了他的性命吧!”男仆跪在池边,含着泪花说道。那正奔向冥河的灵魂不仅是他的朋友,更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怎么?怎么回事?!”阿瑞斯让刺耳的哭喊声整的心烦,撩起的泉水又一波接一波的扬撒在他的面颊上,眼中的热水和缭绕的蒸汽让他眼前一片凌乱,“这还是不是我的家啦!这么吵干什么?阿波罗,阿波罗你在干嘛呀?”
“没什么。你趴好,我来给你擦背。”阿波罗说着,轻笑一下;他扯着敌人的飘散头发,硬拉着一起来到战神的身边。
“什么没什么?那他为什么哭叫?你压着的又是谁?他要死了!”
“没事,阿瑞斯。你不要担心。”阿波罗脸上带着平和的笑,说起话来嘴唇几乎不怎么蠕动,好像声音是从牙缝里吹出来的,既轻又柔,“这是个犯错的罪人,我是在替你惩罚他。你不会介意吧,亲爱的?”
“犯什么错?他能招惹你什么呀?快放开他,他要没气了!”阿瑞斯说着,在那哥哥期盼的目光下,伸出他带着生命力的手臂去拨阿波罗弑生的那一只。
阿波罗没想到向来对他言听计从的阿瑞斯竟然要反对他,还为了个无足轻重的奴仆,当下气焰更胜。其实,在阿瑞斯的角度,他最不喜欢自己的家里出什么事,更不要说的是死人了,况且还是在他最爱的澡池子里。他一天在外打打杀杀就够了,回了家也是向往些温馨和和平的。
但是阿波罗不明白,他只知道,他手下掌握的这条贱命,是从小侍奉着战神的,搞不好早就是阿瑞斯的所有物了。若不是如此,有了几分真情,阿瑞斯凭什么来挡。而这时候,下定决心要和战神脱离关系的光明神,最接受不了的就是阿瑞斯对别人的真情。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一切,爱意驱使下阿瑞斯的那些种种使人怜惜的行为,都是虚假的,就如同眼前的水雾,只要开了门窗,只一阵清风,就能驱之一空,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他堂堂光明神阿波罗要而不得的事物,却能让卑贱之人妄享,那是绝不可能的,阿波罗不会允许。所以,当战神蜜色的手指与他浸在泉水的那一只纠缠一起的时候,阿波罗顺从的释放了那必死的青年;乘着投入阿瑞斯怀中的空当,另一只有力的神灵手掌伸出,在那劫后余生的仆人站着咳嗽的瞬间,拧断了他的脖颈。
清脆的树枝折断声响起,站着一边的哥哥脸上的感恩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眼中却倒映着弟弟脱力的身体,连带着没了支撑,软软垂在一边的头颅,犹如扔下山崖的石块,投入大海的钢叉,噗通一下的沉没了。
“诶啊!你怎么杀了他!”阿瑞斯心里不舒服了,他这些个天,有阿波罗的陪伴还从来没有起什么负面的情绪。
他话音一落,另一个男孩才反应过来,他绝望的叫喊着弟弟的名字,趴跪在原地,颤抖着哭泣。
“好了!别哭了!”阿瑞斯呵斥一声,他本来想对情人说几句重话,但是看着阿波罗冷峻的表情和嘴边若隐若无的一丝冷笑,也开不了口了。
那男仆见主人的举止,更是心寒;他本就是奴隶,原也没有什么申述的权利。只能失魂落魄的悲痛,哭的更惨了。
这池子里死了人,正脸朝下的漂浮在水面上,阿瑞斯哪里还洗的下去。他甩着手臂上的水珠,也不搭理阿波罗,至少要传达出自己的不高兴;自顾自的上了石台。
“好了!”阿瑞斯拍了下哭喊男孩低垂的脑袋,说道,“这事儿算我不对。大不了,我去找哈德斯,把你弟弟的灵魂要回来,不就完了?”
正要出来的阿波罗听见这话,头猛然一抬,碧绿的眼眸眯起,说道,“阿瑞斯,你敢!”
话落,本来拿在光明神手中的瓷瓶子又被他收进了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