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明明发着烧,却苍白如纸的脸,林半月慢慢在床边趴下了。
她垫着自己下巴,呆呆看着孟摇光,怔怔地问:“你之前跟我说,你这些年都在当乞丐,是真的吗?”
“那种在街头随处可见的要钱的乞丐?”林半月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不可能吧,我后来怎么想都觉得你是在骗我,你是不是故意逗我啊?”
“虽然小时候你根本不会逗人,但现在你的性格变了好多,整个人也恶劣了好多,说不定你就是故意骗我的。”
林半月絮絮叨叨地自语了半晌,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伸手,轻轻抓住了那只正在输液的手。
“如果你是骗我的就好了。”
“可如果不是……”林半月抓着那只手,突然红了眼眶,“我该怎么向你赎罪才好呢?”
“如果不是,那你也太可怜了……”眼泪夺眶而出,林半月看着毫无知觉的少女,哽咽着把头埋进了胳膊里,“你怎么这么惨啊孟摇光……”
“你小时候那么乖,搞得我那么讨厌你也不敢随便欺负你,可为什么大人都那么狠心,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你不好?”
“如果我小时候再对你好一点就好了。”林半月呜呜咽咽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听起来伤心欲绝,“如果再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跟你抢东西,我会把我的玩偶全部分给你的。”
“我,我会保护你的,姐姐……”
少女的抽泣源源不绝从房门里传出来,阎城靠在椅子上打盹,半晌突然睁开眼,安静地望着上方不知想些什么,片刻后“啧”地一声起身,找地方抽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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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形容的话,那或许是一棵随便长着的细瘦的树。
或许她原本的品种是很名贵的,可她经历了太多的颠沛流离,从这座城市移植到另一座城市,如若每一次都要扎根到土壤里,那么每一次的离开都会带来剧痛,于是她习惯了不依靠土壤生存。
她吸收空气,吸收一些他人的怜悯,吸收一个遥远的梦境。
她长得瘦巴巴,孤零零,不分枝丫,也不长高,只想做一棵孤峭苟活的小树,就这么闷头闷脑地永远流浪下去。
可有一天,她落在了一片甜美非常的土壤上。
土壤的主人告诉她,这里是她的家乡,她从此都不用再走了。
起先她不屑一顾,冷眼旁观,然后她小心试探,若即若离,最后在长久持续的温暖中,她投向了,妥协了。
她欢欢喜喜,满怀期待与希望地一头扎入甜美的土壤,贪婪的吸收所有幸福的可能,以此来拔高个子,舒展枝叶,好去触摸更多的阳光与露水。
她想在这里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也为这片土地遮风挡雨。
可现在,她听见了树干被硬生生连根拔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