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摇光在路灯下停下来,转身看着陆凛尧,微微仰头的姿势,凝视着他的眼睛,慢慢说:“不管是拍玫瑰的时候,还是现在,导演都总跟我说,不需要太扎实的技术,只要有美感就够了,我以前不懂跳舞的美感来自哪里,可现在我知道了——是自由。”
“虽然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无论是探戈还是芭蕾,每一次当我跳跃起来的时候,都会有种很自由的感觉。”
“之前那首一步之遥是你教我的,也是你第一个看到我跳。”
“但可惜倒春寒我的第一场戏你没在,也就没看到我跳芭蕾的样子。”
孟摇光仰着头凝视陆凛尧茶色的眼睛,略带着点期待的微笑:“现在,就在这里,你想看吗?”
风自森林深处呼啸而来,将头顶的树叶晃得簌簌作响,把灯光抖落成摇晃的薄纱。
陆凛尧微缩的眼瞳里映着面前这张略带期待的脸,还有她乌黑的,犹如夜空般清澈又闪烁的眼睛。
他怎么能拒绝?
他如何会拒绝?
陆凛尧绷紧下巴,微微点了下头。
那双眼睛顿时就笑弯起来,又带着一点浅浅的害羞,她拉着他的手走远,又放下,一路像是踮着脚地来到了灯光最亮的位置。
在原地站着想了想,她又拿出手机打开音乐播放器,搜了一首音乐出来,又小跑着将手机交到他手上,再才回到原地。
少女站在那里,朝他伸出一根手指,带着点“等着瞧吧”的骄傲对他勾了勾手指,表示“放吧。”
手指已经下意识按下了播放键,而在柔和的钢琴曲前奏里,少女便已经转回头去。
方才的俏皮与活泼尽数褪去,像是被另一个安静又压抑着感情的灵魂附了身,她高高地昂起头,手臂落下又抬起,弯曲成极柔软而又美丽的曲线。
曲子是绿袖子。
不知道是哪个改编的版本,竟然和她毫无章法的半吊子芭蕾十分契合。
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准备的,她今天穿了身墨绿的长外套,旋转和跳跃的时候衣摆总会飒飒地飞扬起来,好似浓绿的裙摆在随风旋转。
陆凛尧其实对芭蕾也是有点研究的,虽然他没学过,但从小就看过不少专业甚至顶级的芭蕾舞剧,世界一流舞团表演的全套天鹅湖更是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甚至如果他有心的话,他完全可以把面前这半吊子舞者每一个动作中的毛病都挑出来,然后可能还能严肃地批评她一顿,因为实在是太不专业了。
可陆凛尧没法做到这件事——因为他根本就看不见任何毛病。
他茶色的,玻璃珠般剔透又深潭般幽邃的眼眸里,此时除了那少女的身影,别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些顶级舞者的精湛表演,那些一流舞团的绝对技巧,此时都在他脑海里消失不见。
他就像一个第一次见到人跳芭蕾的乡巴佬,满心满眼都只有这个披着路灯的旋转的影子。
美到他失声。
美到他无法不感到动心。
而最让他动心,大约是“这是为他而跳的舞蹈”。
这是孟摇光,在为了他跳舞。
茶色眼眸怔怔死死地盯着那个人,在乐曲逐渐微弱的尾音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脏不断塌陷下去的声音。
这一刻他甚至希望时间不要过得这么快,希望能将每一分每一秒都拉长一点,他第一次体会到如此的不舍,却又不知自己到底是不舍面前的舞,还是不舍于内心那不断沸腾的,灼热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