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的心思不在听经上,她着意打量着赵婉儿,从头到脚细细看了,脸上始终是温和的笑容,也瞧不出有什么,直到看见赵婉儿脸上那抹微微泛起的红晕,才笑着开口:“眼瞧着又过了仲秋,大郎如今在御史台领着差事,听侯爷说转过年去怕是要各道各州府走一走,如此才能积攒资历。”
秦氏点头道:“郎主也时常与我说,御史台最是不易,但若熬出来了,日后二品三品是不难的,世子如此年轻有为,日后必然前途无量。”
“夫人若真心觉着好,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窦氏刚过了,这日子也不好定的太早,晚了又怕耽误了,”庞氏笑望着秦氏,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不若就在来年开春怎么样?”
“这件事也实在是为难,原本该请了保媒和冰人先登门求的,但府里如今还是……”庞氏叹气,“只好委屈婉儿了,先定下来,再过些时候我去求梁王妃赏个脸面定下这门婚事。”
秦氏原本还有些犹豫,赵婉儿却是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她只好笑着点头:“也好,这是婉儿的福气。”
赵婉儿抿着嘴低下头,红霞满面,目光盈盈俱是欢喜。
这时的讲经台上惠明禅师正说到“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这一段,说到那村妇刘氏嫉恨邻居王氏儿女双全,夫妻恩爱,起了歹心害人,死后便下了阿鼻地狱受尽苦楚,教导香客信众从善不为恶,因果到头皆有报。
隔壁雅座里不知道坐的是哪一位,低低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却没有半分欢喜,倒像是满含悲愤与怨恨,听得秦氏毛骨悚然,不由地转头盯着那屏风想看看是谁,奈何终究看不清楚。
她素来最虔诚信佛,对怪力乱神之事也深信不疑,这会子不知为何心里发虚,向着庞氏强笑道:“有这样的喜事,我再去给菩萨上柱香,求个平安如意。”
说着便唤了赵婉儿随她同去宝殿再上香。
庞氏已经把正事办了,也不想再过去,便笑着道:“夫人慢去,我听这讲经说的好,就在这再听一会。”
看着秦氏母女出去了,胡妈妈才上前来,轻声道:“宓夫人刚过世数月,只怕这婚事报到宫中,陛下会……”
她没说下去,但人人都知道宓夫人在陛下眼中是不一样的,她自幼在陛下身边长大,深得陛下喜欢,宓夫人陡然病故,陛下还动了大怒,命人将看诊的太医官都革职发落了,汝阳侯府险些也被迁怒了。
庞氏冷笑:“若不是大郎提了这门婚事,我怎么会答应再娶这么个进门,一个个都是不安分的,哪里有半点贤淑的样子。”
她端起禅茶吃了一口:“卫尉夫人不是陛下的亲族吗,与梁王府也是亲近,赵大娘子也是陛下身边养大的,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孤女,她会有法子的。”
这个她自然不是愚蠢无能的秦氏,而是赵婉儿。
隔壁雅座里的那位客人像是也坐不住了,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带着婢女转过屏风出去了,庞氏也没在意,不耐烦地依在凭几上听着讲经,心里却在盘算,若是要娶赵婉儿,这陪嫁与彩礼该怎么给,赵家肯定不会委屈了赵婉儿,那样一来彩礼怕也不能少了,否则连梁王妃都要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