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掌握着天底下最大作弊器的男人:
他是神的化身。
即使遗忘了记忆、失去了神力,那也是神。
动物完全依从本能,自然会对这少年低下不驯的头颅。
“风、影……还有,感觉。”盖亚看着她,“就像我知道,刚才是你过来。”
他突然露出个笑,那笑干净又纯粹:
“虽然失去了眼睛,可神没有抛弃我。”
柳余面无表情地:
“……噢,当然。”
“好了!人都到齐了!每人来挑一匹马!”
爱德华拍手,神眷者们一部分是贵族,早就学会骑马,平民们却不会。
大部分女孩儿都挑了温顺的母马,只有柳余选了一匹公马,不过这公马据爱德华说性子还算温顺。男孩儿们性子急躁的,早按捺不住。
“行啦行啦,会的先走,不会的留下!你们有一下午的时间学习怎么骑马……”
爱德华先生很开明。
柳余一上马,很快就找到了感觉,她绕着马场小跑了几圈,直到完全适应,就开始让马快跑起来。
玛丽骑马过来,轻声提醒她:
“贝莉娅,你之前答应我的!”
“晚会上,怎么样?”
“你不会想知道欺骗卡洛王室的后果!”
玛丽警告了她一句,觑她一眼,突然一鞭子就对着马屁股抽了过来:
“弗格斯小姐,这是你昨晚冒犯玛丽·卡洛的代价!”
柳余心道不好,连忙拉扯缰绳,却还是没逃过。马儿吃痛,长嘶了一声,前蹄后仰,不要命地朝前狂奔。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马场上人只见黑马突然驮着金发少女像疯了一样朝前跑去,少女像只挂在马背上的行李包,剧烈的抖动似乎随时都能将这孱弱的行李包甩开来。
“贝莉娅?”
“弗格斯小姐?”
盖亚和卡洛几乎同时冲了出去。
柳余只能感觉到耳边呼呼的风声,所有的东西都在急速倒退。
她现在什么都不能想,也没法想,她没想到玛丽公主会这么疯,更没想到,她还没睡到盖亚,没有成为神眷者,就要因为一位公主的任性命丧当场。
她只记得将双手双脚死死地扒在马上,随着它的起伏而起伏,等待着可能会来的救援。
指甲劈叉了,撕裂的地方牵扯到皮肉,生疼生疼,可她不敢叫,生怕一张嘴,迎面而来的一口风把她的生机给吹灭了。
神,如果神真的能听见……
“贝莉娅!贝莉娅……”
“把手给我!”
柳余睁开眼,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身影。
白马红衣,他似乎劈开沉沉暮霭向她而来,带着滚滚的喧嚣。
盖亚·莱斯利。
光明神化身。
他从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透着一丝急切,他将马精妙地控制在一个范围,对她伸出手:
“贝莉娅!快!跳!”
柳余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手搭到他掌心,跳了起来。
她整个身体腾空,撞到了一个硬实的胸膛里。
“砰——”
黑马撞到树上,脑浆迸裂,四肢抽搐了下,不动了。
柳余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她发现,她所有的算计、阴谋,都败给了这个将人命视为草芥的世界。
她可以对吸血鬼下手,因为他非我族类,以人类为食——
可玛丽公主呢?
娜塔西呢?
甚至盖亚呢?
她能下得去手吗?
她无法将人命视作寻常,这是过去的二十多年给她留下的烙印。
“你在哭。”
一只冰凉的手触到她脸上,又极其轻柔地替她将眼泪擦去。
他问:“为什么?因为……害怕?”
“是,我怕。”
柳余将脸整个埋在了少年怀里。
她瑟瑟发抖,既为这个世界,也为自己。
她以为玛丽只是中二病,可这中二病却会要她的命。
娜塔西呢?
她拥有无敌幸运buff。
她有什么?
一条命而已。
“我怕。”
玛丽的一鞭,让她清醒了。
她为此沾沾自喜的一切,不过是空中楼阁。她依然是个任人鱼肉、等人救援的弱者。
她不是神眷者,不是圣女,她什么都不是。
唯有站到高处……
柳余看着盖亚的眼神,前所未有地火热起来。
他多美啊,他是世界上最精美最尊贵的瓷器,他拥有仁慈、拥有善良,他寓意尊贵,无人能及。
她想拥有这瓷器,长长久久地拥有。
“没事了,已经过去了。”
盖亚摸了摸她的脑袋,觉得她像只迷途的羔羊。
“盖亚,抱紧我,我冷。”
柳余在他怀中,睁开了灼热的、蔚蓝的眼睛。
隔着层层绿荫与细碎的阳光,她才发现,卡洛王子、娜塔西和玛丽,不知什么时候过了来。
他们与她沉默对望,谁也没有开口。
半晌,柳余将头枕入盖亚的胸膛,紧紧地抱住了他。